独自生活的钢琴教师瑞希(深津绘里 饰)曾经拥有幸福无忧的生活,但是自从三年前丈夫薮内优介(浅野忠信 饰)失踪后,一切发生了改变。某个晚上,正准备做吃的瑞希,突然目睹优介由外面走了进来。而接下来的话语更令她吃惊,原来三年前担任牙科医师的丈夫被诊断患有绝症,他不声不响离家出走,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然死去。某种执念让他以活生生的形态出现世间,并历经三年跋涉回到了家中。在优介的提议下,半信半疑的瑞希和丈夫踏上了回溯这三年来的寻家之旅。路上他们遇到了曾经照顾过丈夫的人,夫妻二人心底的秘密交替浮现,他们终于能够坦然地面对彼此了……
本片根据汤本香树实自2009年在《文学界》上连载的同名小说改编。
在《岸边之旅》中,导演黑泽清使用极强的光暗对比,光与影的渐变感,以及镜头的失焦感,来呈现这种模糊、暧昧的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因而带给观众极强视觉冲击感。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让人感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明明寂静无声,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首先说一下看《岸边之旅》的直观感受。
我是在大半夜看的,一个人,看之前关了灯。看着看着,忍不住重新开了灯——早知如此,就不会选这样一个时间段看了。
简单介绍下《岸边之旅》的剧情。
钢琴教师瑞希的丈夫优介三年前神秘失踪,尽管如此,瑞希依然对他念念不忘。一天晚上,优介忽然出现在家中,他告诉瑞希,他已经死了,是从那边回来的。于是,瑞希和优介开启了一趟漫长的旅行。这是一趟关于寻找与失落、执着与放下、爱与虚无的旅行。在旅行中,他们重返优介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他们终于坦诚以对,直面过往婚姻里的种种问题。
影片改编自汤本香树实的同名小说,由日本导演黑泽清执导,是一部地地道道的日本物语电影。
记得村上春树曾这样说(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人说的,读的东西太多,实在找不到具体出处了,如果有人知道出处,还请告知),在日本传统文化中,尤其是物语(民间传说)中,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并不存在一条明确的界线,而是相当模糊的、暧昧的,人们相信,此端和彼端是可以自由往来的。
这就是物语,这就是日本人的生死观。
当然,所谓「彼岸世界」,世界上许多地区和民族都有类似的文化。以我国来说,有阴曹地府、蒲松龄的志怪小说等等,总的来说,阴阳两个世界的界限是很明确的。像奈何桥,还有皮克斯电影《寻梦环游记》里万寿菊构成的桥。所有这些,似乎都想告诉你,那是一个决然不同的世界,中间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但日本物语并非如此。这种模糊性、暧昧性似乎是日本文化里面特有的。
很多人喜欢《挪威的森林》里面那句话——「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尽管并非十分理解,可能更多是出于一种虽然不明所以,但其中大有深意的态度而记住。所以,理解日本的物语之后,就会发现,日本人就是这样看待生死的嘛。
在《阅读村上春树的午后》里面,两位日本研究村上春树的资深学者汤川丰和小山铁郎指出(顺带说一句,两位学者对村上的解读极富见地),「我」在东京电车上遇见的「直子」,已经是一个身在彼岸的「灵魂」了。这倒是过度解读了,毕竟村上阐明《挪威的森林》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
与《岸边之旅》气质上非常相近的,倒非《挪威的森林》,而是村上另一部被视为现实主义题材的《国境以南 太阳以西》。其实这部小说是地道的现代物语。
仔细想想看,岛本身上那种神秘、郁郁寡欢的气质,是不是像极了来自彼端的人?她时而现身,时而消失,最后与初君渡过漫长一夜之后,终而销声匿迹。村上在其后记里写道:「岛本是实际存在的吗?这应该是这部作品最重要的命题之一。」
在村上众多作品中,神秘出现、神秘失踪的角色,数量相当之多,他们似乎不讲道理地闯入主角的世界,继而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消失在台前,只留下台上孤零零的主角。比如羊男、喜喜、双胞胎女郎等等。
更不用说,小说中,岛本与初君携带骨灰离开东京,找到一条河流抛洒骨灰时,那不无溢出的浓郁的死亡气息。村上这种「死亡情节」早在《1973年的弹子球》已现端倪。为了寻找弹子球游戏机,主角毅然踏进了彼端——被废弃的养鸡场仓库。那静谧无人、厚重黑暗的场景,那种阴森森、压抑的氛围,使人时刻准备拔脚就跑。
此外还有《舞!舞!舞!》中那有六具白骨、令人毛骨悚然的房间,《刺杀骑士团长》里头发出不明声音的井,无不带有彼端的特征。汤川丰和小山铁郎认为,村上小说中这些彼端情节,灵感源泉显然是日本传统的物语。村上本人也在接受《巴黎评论》采访时肯定了这一说法,他说:「我想把那种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界线或者觉醒与非觉醒之间的界线不分明的作品世界以现代物语这一形式表现出来。」
写了这么多,骤然觉得,以后晚上尤其是半夜里读村上可得当心了。
《岸边之旅》是一部极具象征意味的物语电影,影片名《岸边之旅》便是一种象征。「岸」的一端是我们赖以生存的陆地,另一端是变幻莫测、吞纳万物的海洋,一端是此岸世界,另一端是彼岸世界。这之间不仅没有鸿沟之类的事物,而且正如前文所说的,「岸」就是日本物语模糊性、暧昧性的象征,海浪无休止地冲击着陆地,有时候会冲入陆地深处,有时又退得很远,两者交织纠缠在一起,无法确切地将之区分开来。
影片也出现了连接此端和彼端的象征——瀑布、黑黝黝的水潭、以及据说隐藏于水潭之下的洞穴——似乎也跟水有关。瑞希便是在瀑布边遇见了自己已过世的父亲,这也表明瑞希越来越接近彼端了,甚至近在咫尺。父亲的出现将徘徊在两段的瑞希往此端推了一把。
其实这一象征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出现过两处。
第一处是主角跟胖女郎前去见博士,路上一团漆黑,连声音被消除了,需要穿过隐藏在瀑布后面的洞穴。进去之后,虽然好像还在东京的地下,但一切的一切,都像另外一个世界,夜鬼神出鬼没,连绵不断的洞穴,曲曲折折的路,仿佛迷宫一般。
第二处则在世界尽头。主角经过仔细分析,认定逃离世界尽头的出口是一个水潭,那里位置偏僻,人迹罕至,村上这样描写道——
(水潭的声响)与我过往听过的任何声响都有所不同。既不同于瀑布的轰鸣,又有异于风的怒号,亦非地动之声,而类似巨大喉咙突出的粗重喘声。其声时而低回,时而高扬,时而断断续续,甚至杂乱无章,如咽如泣……如蒸汽一般从水潭中涌出的巨大喘息统治着周围,仿佛是地底回响的无数死者的痛苦呻吟。
两部完全不同的作品,近乎一模一样的象征,这当然不是什么巧合。应该说,两者都继承了日本民间传说、物语的遗产,又以各自的形式表现出来。村上以文学的方式呈现,黑泽清则以电影的方式呈现。
在《岸边之旅》中,导演黑泽清使用的方法相当巧妙,当然也可以说是寻常的技巧。他利用极强的光暗对比,光与影的渐变感,以及镜头的失焦感,来呈现这种模糊、暧昧的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因而带给观众极强视觉冲击感。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让人感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明明寂静无声,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例如在邮递员老人家中,当瑞希和优介扶着老人睡下时,强光打在纸花布满的墙上,然后自上而下依次黯淡。再比如瑞希弹钢琴那一场景,原本是亮晃晃的大白天,随着剧情的推进,女主人请求早逝的妹妹原谅,妹妹自黑暗中现身,整个场景逐渐过度到漆黑的状态,而当妹妹再度离去时,场景再次回到光亮状态。
此外,影片还使用了雾气来营造此端和彼端的区别,但似乎有点出戏,效果远不如光影变化那般出色。
在影片步入尾声时,优介给当地村民讲最后一堂宇宙课。一开始,室内昏暗不堪,所有人的脸似乎都隐没在黑暗之中,之后,村民从左至右,将灯依次点亮,室内一片亮堂,人们的脸清晰地映照出来。似乎也寓意着瑞希和优介的岸边之旅行将结束,而瑞希将放下对优介的念想,重返此岸的世界。
最后,请允许我再阐述一遍,《岸边之旅》是一部以电影的方式集中呈现日本传统文化的地地道道的物语电影。
黑泽清是个喜欢探求生死话题的导演,但是他不是个老老实实讲故事的人。所以每每,他的作品并不能被大众普遍接纳。
然而鬼才的不走寻常路,也铸就了他自己的风格,懂的人自然会懂。
看完这样一部题材的电影之后,第一要感叹的是,原来还可以这样讲一个鬼魂的故事。
01
影片中一开始,就是女主角瑞树的侧影,开篇的镜头里从头到尾看不到她的脸。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深不见底的黑暗色调。
她是一个教孩子弹钢琴的家教,但是家长对这位老师的评价却是,那么欢快的琴声,不像是从你的手中弹出来的,如果你能性格再活跃一点就更好了。
这样的交代和铺垫,自然而然的让人陷入导演所要给我们的忧郁的氛围中,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这个主人公的苦闷和压抑,相信她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紧接着镜头一转,她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搓着汤圆。
这时候高大的丈夫出现了,他就一直站在那里,藏在一昏暗的黑影之中。
在他们的对白中,你听不到歇斯底里的声音,但是毛孔已经随着那阴暗的气氛开始战战兢兢。
丈夫优介回来了,却不知是人是鬼,这样突然的出现,又不知何时会再消失,一切都在摇摆的不安中。
02
未有过至亲至爱之人离世经验的话,恐怕很难理解,一个活着的人对逝者的介说老人曾经收留过他,但老人自己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在起初重遇的日子里,岛影教瑞树如何打包报纸,跟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聊天,瑞树看到他剪了很多花瓣的图案,收藏起来,很是好奇。
有一天瑞树岛影家中的平底锅煮寿喜烧,却惹怒了岛影,为什么惹怒,影片没有明确的交代,恐怕是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妻子。岛影冲出家门,跑去街上喝的酩酊大醉。优介去街上找岛影,并把喝醉的他背回家,优介和瑞树一起,把他平放到床上休息。
在岛影生气、奔出家门的那一刻,嘴上说着“家人是什么?仅仅是肉体的分离就结束了吗”
在放下岛影之后,岛影的床背后的窗户上,一大片的剪下来的花朵贴在一起,十分漂亮。面对岛影床后发着亮光的花墙,瑞树的目光被深深吸引。次日醒来,再面对着凋零的花墙以及落满灰尘、满目苍夷的房间,瑞树呆立在岛影空空如也的床前。
这一站,也开启了影片要述说的主题,岛影的灵魂迟迟不肯离去,是因为对妻子的愧疚,此刻他离开了,是一种释怀。
在岛影和瑞树、优介和谐相处的那些画面下,岛影已经放下了我执,放下了要留在这人间找寻妻子的念头,肉体分离并不是完全的离开,岛影不再执着。
04
第二站,他们来到了小镇开饺子店的夫妻家中。
女主人有一架钢琴,却从来不碰。瑞树一天帮忙做完工,忍不住打开了琴,弹起来琴上放着的琴谱。琴声却唤起了女主人心底深处的懊悔,女主人逝去的妹妹在女主人深深的自责中出现,终于妹妹在瑞树的鼓励下,弹完一曲完整而流畅的《天使的合唱》,至此,女主人和妹妹也达成了和解。
05
第二站的拜访结束之后,一个重要的插曲上演,也揭开了夫妻感情中的迷雾和面纱。
原本要去下一站,但瑞树提起优介曾经出轨的对象,二人发生口角,瑞树负气下车回家。
回家之后,瑞树去拜访了丈夫的情人朋子,她似乎要去炫耀自己先找到了丈夫,但是在和朋子交谈的过程中败下阵来。她以为自己很珍视的男人,在他的情人朋子那里也会占据同样的分量,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朋子早已云淡风轻的放下,而且她告诉瑞树自己已经结婚,并且很快会有新的生命降生。
瑞树曾一度因为有这样的情敌,或者说是假想敌的存在,对寻找丈夫,召唤他的魂魄归来这件事充满了斗志,然而在真正见到了朋子,了解到她的心态之后,瑞树难免有些失望。
再次回到家中,瑞树有些歇斯底里,空虚、恼羞成怒之下,她无所适从,最终又是一碗汤圆,丈夫优介再次出现。
06
第三站,他们来到了一个村庄,优介曾在那里教书,村里的孩子和大人都喜欢听他讲课。
在这里,和优介相关的是香织的丈夫。 香织的丈夫也已经死去,不同的是这对夫妇纠葛不清,生者拉着死者,死者拖住生者,互相折磨着。香织丈夫之所以不肯离去,是因为他不肯放下。优介问香织丈夫“你有什么愿望?”香织丈夫说“我不想死。”可是他这个愿望已经无法实现。
看到这一对夫妇的纠缠,瑞树劝丈夫不要再管,她说“有时候没有了断才是最好的结果。”她的心结也在此打开,她已经明白与其痛苦的纠缠,不如放下。
最后优介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时日也不多,身体已经变得十分虚弱。在他即将离开之前的那一晚,优介一改一开始见面时,对瑞树身体接触的拒绝,主动抱起了她,两个人的灵与肉融为一体。
第二天,他们来到了优介说的岸边,优介向瑞树道歉,然后离去。瑞树在岸边将自己曾经去寺庙写的祈愿书全部烧掉,从此释怀。
07
在最后一站的小村庄,有一个瀑布,那瀑布下有一个黑影,就像是生与死的临界点。瑞树偶然在某一天,在那里见到了在她16岁时就已经离开的父亲。
父亲告诉瑞树,他一直在那边看着她,希望她能过的好,因为不放心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所以父亲出现。
对于至亲,生者能给与他们的最大安慰,就是好好的活下去。
而面对生与死的隔绝,就像是优介给村民们讲述的光与质子的故事一样,一切万物在宇宙中都是如此的渺小,即使大爆炸也不过是一个开始。
当我们意识到生命存在的虚无,也就不再执着于纠结眼前的失去。
08
一部电影,要讲一个完整的故事,还要输出作者、导演的价值观,进而再引起人们的共鸣,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黑泽清的故事,讲的不算完整,甚至有些跳跃和拖沓,但是他的镜头下给予的启示,却不能忽略。
生死的界限,是人无法跨越的。
但是如果离去的人能发声,他们想说的,恐怕是叫活着的人,好好的活下去,甚至是把自己没活好的那一份也活出来。
《寻梦环游记》说,如果一个死去的人被活着的人遗忘,那么他就将彻底的消失。
然而活着的人如果执着于和死去的人之间的联结,久久不能放手,不能向前行,就像影片开篇时陷入忧郁的瑞树一样,那么死去的人如优介一般也永远无法得到安息。
活着,背负着至亲离去的伤痛,但是依然阳光的、热情的再次起航面对生活,那不是对死去的至亲的背叛,是一种放下,是一种对两者都好的解脱。
经历过亲人离去的痛苦后,依然能站起来努力的活着,不是因为这种痛消失不见了,它就像是一道伤疤永远不会消失,只是我们找到了一个方式,和这道伤疤和平共处而已,这是对生的自己和死去的亲人最大的宽容。
以上
在分析片段前,我们可以先大致了解一下本片的剧情:独自生活的钢琴教师瑞希(深津绘里 饰)曾经拥有幸福无忧的生活,但是自从三年前丈夫薮内优介(浅野忠信 饰)失踪后,一切发生了改变。某个晚上,正准备做吃的瑞希,突然目睹优介由外面走了进来。而接下来的话语更令她吃惊,原来三年前担任牙科医师的丈夫被诊断患有绝症,他不声不响离家出走,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然死去。某种执念让他以活生生的形态出现世间,并历经三年跋涉回到了家中。在优介的提议下,半信半疑的瑞希和丈夫踏上了回溯这三年来的寻家之旅。路上他们遇到了曾经照顾过丈夫的人,夫妻二人心底的秘密交替浮现,他们终于能够坦然地面对彼此了。
作为当代日本影坛最重要的导演之一的黑泽清从来不是一个讲“好故事”的导演。他所有的电影里的因果关系都是断裂的。他的叙事充满跳跃性,让人很难跟上。因为既然影像能说明的,为什么一定要用语言说出来?(这也是黑泽电影主角大多沉默寡言无表情的原因,你无法预读情节发展)他所要表达的,都藏在那些光影里,体现在场面的调度之上。
比起故事本身,黑泽清远相信影像的力量。他对于运用光线来配合人物与摄影机的运动有十分独到的创新。黑泽清十分擅长精准地刻画影片中人物的心理状态,在电影中表现人物心理是电影的一大难题,尤其是以《岸边之旅》这种带有神秘主义色彩的影片。
黑泽清给出的如下的解决方法。
如下图所示, 外来的女主角来到一位住户家拜访,弹起了住户家的钢琴。
住户家的女主人听闻琴声赶来,整个场面正式开始。此时我们可以看出,黑泽清惯用的室内的柱子再次出现,将物理空间分割。
人物与摄影机缓慢运动,柱子对空间的分割越发精确,两人处在不同的空间。
女主人缓慢地走到钢琴旁,接着谈起自己去世妹妹的事情。此时画面分割依然成立,并且整个空间较为明亮。
而这时,女主角的走位和摄影机的运动自己打破了刚刚成立的“分割空间”,两人进入了同一的空间中。此时这代表着,两个人心理上关系的逐渐亲近和戒备的放松。
随着谈话的深入,整个空间的光线逐渐变暗,并逐渐消失,整个空间不再仅仅代表着物理属性,它被通过光线的明暗来反映了精神上的状态,同时两位人物越发相近,戒备逐渐消失。
在这部分中,光线的变化对于气氛的营造来说是决定性的,也就是最值得分析的元素。
黑泽清的《岸边之旅》(2015)的虚,与他的《东京奏鸣曲》(2008)的实,或者说其电影的反常态,构成了黑泽清电影的玄秘美学。《岸边之旅》中,失踪三年的老公优介(浅野忠信饰演)突然返回家,让做白团子的瑞希(深津绘里出演)大吃一惊,以为遇到了鬼魂。他也打趣地说“我已经死了,在富山的大海踏进去,就无法挽回了,多谢你的款待”。
影片的玄秘,不但体现于突兀于剧情,还在于光线的明暗运用之中。优介常常玩闪失,本来正跟她聊着天,却发现消失过后的他端坐于客厅的沙发上,不免让人恍惚。这是黑泽清惯于玩弄玄秘的一种。夫妻俩的彬彬有礼,体现了日本的家庭习气,至少在影片中给我们的感观是一致的,只是说他俩在随后的相处中,过于克制了,哪怕夫妻俩一起躺在床上也是相敬如宾,有点儿不可思议。
如此内敛的关系,穿插其中的,是瑞希对优介初恋情人朋子的耿耿于怀,这的确有点一反常态。她还专门找到了朋子,但温文的朋子已结婚,早跟他无涉了。影片开头,优介回家了,瑞希拿出自己手抄的“祈愿书”给他看,一笔一划用毛笔书写,祈愿他在外平安。但他刚回家,却执意要带她返回这三年间所经历的地方,让她明了自己所经历的人生。那些人事岂能重来,瑞希的不解符合常情。尽管瑞希请求他不要返回,但她还是跟他一起上路了。
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小镇邮递员岛影老先生,一个专注分发报刊的老头,哪怕在街上看到,他也是视而不见,那种对于工作的专注,让瑞希大感讶异。更让人诡异的是,老头不许她用他的厨房做“寿喜烧”。他痛诉地说对不起死去的太太,生前对妻子动辄打骂,因为那是老婆用过的物件。他说人生为何这么麻烦,真的对不起老婆。原来他的居室,墙上贴满了他思念妻子的手工贴花。但一阵风吹来,一切消失殆尽。似乎这只是瑞希多年前所经历的,这次回访变得物是人非,空空如也。
显然,影片着迷于这样的玄幻,虽然还未上升到玄秘的哲学高度,但也足够着力营造一种跨越想象的意境。“去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如此,人生才能安定下来吧”。瑞希跟优介小心地探询。神内先生与富江小姐的饺子店,他们的到来正好可做帮手。小镇生活,袅袅炊烟,给二人的岸边之旅带来了一潭活水。可谁知道深藏现实之外的秘密呢。
之前身为家庭钢琴教师的瑞希,看到了富江屋里的钢琴,上面有一乐谱《天使的合唱》,想也没想就弹上了。这让急切的富江很是生气。她说30年了,从没人碰过这台钢琴,在她18岁时,10岁的妹妹喜欢弹钢琴,却常常挨她的骂,后来妹妹生病去世了,她懊悔不已,就像章鱼的触手一样,一直深深地缠绕着我,希望天国跟妹妹再相见,请求她的原谅。
这时,妹妹麻子却出现了,让喜不自禁地富江手无足措,瑞希带她坐在钢琴上,妹妹终于轻松演奏起《天使的合唱》,一曲终了,感激涕零,妹妹虽即刻消失,终让痛苦了30年的姐姐放下了沉重的负轭。影片这种生拉硬扯地引鬼走入现实,在他俩最后走入乡村的良太一家也有出现。良太的妈妈熏子原是从城里来到乡下,10年前老公去世后,变得郁郁寡欢。儿子良太喜欢来到村子的瀑布边,跟瑞希说瀑布后面的世界很精彩。人生还有更美的地方,但瑞希只想早点跟他返回家中。
人生总是在岸边。常在河边走,怎么不湿鞋。生命的来来去去,自然规律,不可避免。影片所弥漫的压抑情绪,难以复原。人生,死亡,岁月,让影片产生了玄幻的迷思色彩。有一点可以明证,身为牙医的优介时常向村民讲解宇宙的起源与大爆炸,说是137亿年前,宇宙经历了一次大爆炸,而28亿年后,地球将达到140度,已不适合人类居住,宇宙却不会因此而结束。
身心的疲惫的瑞希烧掉了“祈愿书”,她只希望优介早点跟她回家。但优介似乎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寻访的意思。影片时常有给人怪力乱神的奇特感。人生犹如一个混沌的生命体,一处沉默的远景,一片静谧的秋叶。的确相较于令人窒息的《岸边之旅》,现实表现手法的《东京奏鸣曲》,则喜感得多,虽然不乏沉顿、凛冽,但却让人踏实,至少不会让人喘息。
佐佐木小慧(小泉今日子饰)在海边破屋里说“如果到现在为止的人生都是一场梦,突然间醒来,自己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人,那该多好啊”。一向贤淑的小慧,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走到这一遭。当一觉醒来时,发现绑架他的开锁匠(役所广司饰演),不见了,但见到车辙印一直伸向海边,随车葬身于大海,也许是这个男人最好的结局吧。
之前的平行时间里,老公佐佐木(香川照之)讳莫如深的在商场清洁厕所,被妻子意外碰到,羞愧难当的他扔下一切跑到马路狂奔,被货车撞倒在垃圾堆中,生死未卜。他根本不知此时妻子已被人绑架,且不想回家,宁愿跟着罪犯开着偷来的跑车一路向前。
大儿子健二服役于美军正在中东作战。小儿子贤治对钢琴情有独钟,却被佐佐木喝斥,一直怏怏不乐。这天,他为了保护哮喘病同学而逃亡,坐电车逃票被送到了派出所,关了一夜。这一夜多么不平静啊,原有的看起来井然有序的生活全被打破了。
身为家庭顶梁柱的佐佐木怎能心甘呢。好歹他以前也是大公司的总监理,失业后,只能排对找工作,再排对吃派饭,家人浑然不知,还以为他忙于公司工作呢。
可乐的是,落魄的佐佐木遇到了同遭失业的老友黑须。如何蒙混家人是二人常探讨的问题。黑须有次请他回家吃饭,气氛很是难堪,黑须妻子沉重无言。用餐后,黑须的小女儿递给他毛巾,说你跟我爸一样都是傻瓜。让他呆立半天,脸面无存。之后,再来,竟发现黑须夫妻双双自杀,一身黑衣的黑须女儿愣愣地看着,这深深刺激了他。他不再挑剔工作与报酬,哪怕商场清洁工扫厕所。
问题是,没有工作的他脾气变得粗暴不堪,阻止大儿子服役,与不让小儿子学钢琴一样,都找不出像样的理由,只能是适得其反。妻子小慧充当了贤妻良母的调和角色,她平静的送走了大儿子,给小儿子以安慰。
作为妻子,很是无奈直至绝望,因为她无意中看到了老公排队打饭,却不敢捅破。默默忍受的她,只能如常的生活。但窘困是不计报酬的,总是如期而至。当抢劫犯入室逼她就犯时,她说真的没钱,相信我,我家真的没钱。搞得他说我什么也不顺,就是抢劫也不成功。
太阳升起总是新的,同样适用于这一家。佐佐木被撞前曾说过“要怎样做才能重新来过,我想重新开始”。而失魂落魄的抢劫犯绝望地说“难道我还要继续堕落下去吗”,小慧安慰他道“这世界就只有一个我自己,我们不就是相信这一点才活着吗”。他对着她赞叹道“神啊”,却终究没能有勇气活下去。
小慧伤心不已地返回家中。但被撞于垃圾堆中的佐佐木倒是生命力很是顽强,竟然跌跌撞撞站立起来,把原先从商场捡来的一沓钱仍入了失物招领箱。小儿子也被警察放了,最先回到家中。妈妈一如往常微笑地说,我给你做早餐。当贤治看到脏兮兮的爸爸站在门口,他正跟妈妈吃早餐,他嘟嚷地说爸爸这一身真奇怪,逗死人。不发一言的早餐,电视里播出美军中138位外籍士兵被允许回国。
随后就收到大儿子的来信,说想留在美国好好了解这个国家,寻求真正的幸福之道。而佐佐木继续清扫厕所。当然,被亮丽女老师一直看好惊为钢琴天才的小儿子,为了报考音乐专科学校,参加了演奏考试。贤治静静演奏一曲德彪西的《月光》,可谓技惊四座。结束时人们还在沉浸其中,竟忘了掌声。理想化的艺术色彩,结合现实的不堪,倒也令人寸心如意。
相比《岸边之旅》,我当然更喜欢《东京奏鸣曲》。片中角色自有一种韵味。如贤治的钢琴女教师,离了婚,他竟然安慰老师。她抚摸他说你还不懂。贤治在学校被老师小林冤枉,他竟爆料说老师在地铁里看过黄色漫画,结果老师小林落下个“黄色小林”的荤号。有意味的是贤治学钢琴前,每次经过钢琴室,到底是被钢琴声吸引还是被女教师的漂亮所吸引,或者二者都有,确是一个有趣的回味。
大儿子健二很少归家,在街头散发广告,成效不大,他唯希望来场大地震,把有钱人都给震倒。这种邪门思维在中国在全世界都比比皆是。佐佐木为面子为尊严,最终搞得家庭分崩离析,幸而黑泽清猛地拉了他一把,就来点心灵鸡汤吧。艺术可拯救一切于水火之中。
这也许是导演本人之前较少拍文艺片的迫切介入吧。正如片中抢劫犯感叹说的“神啊”。神,当然不是别人,是家中的主心骨佐佐木小慧。小泉饰演时42岁,香山出演的佐佐木也是42岁,与片中角色的46岁较为契合。如同黑泽清所说的,我一点儿也没指导过他们如何演绎,他们都是自然出演,没有一点做作的成分。正因此,《东京奏鸣曲》才如此动听、平实和触感。
2016、5、9
遗忘,谅解,接受
苍井优啧啧啧 其他木有亮点。
A / 一种与阿莫多瓦不同的“物候”。时间从光波的中心向两边无限延展,宇宙从点亮一个房间的灯光开始——那么是一个房间先存在?还是宇宙先存在?
想起了《百年孤独》里,普鲁邓希奥·阿基拉尔,一个眷恋人世,久久徘徊不去的死者。然而黑泽清拍的实在太扁平了,剧本和手法都没亮点,深泽绘理演得也是极度单薄。且不论生死这种大命题,生活自身的厚重都丢掉了。
視覺和故事都好,深津繪里演得也好,但總像是黑澤清拿來練手拍出來的言情小說........
在这边,在那边,都是一样的(浅野忠信长得越来越像范伟了
你带着我 我带着你 你带着记忆 我带着爱 我们相敬如宾 我们若即若离 我们固若金汤 我们阴阳相隔。如果死亡只是你我岸边之旅的起点 就让我跟你一起扑朔迷离 四海为家。
把临界生死之事神秘而诗意的呈现出来,岸边之旅也是一段放手之旅,结尾还是有被感动
SIFF@影城,三星半入;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具体实际地解剖一部明显以写意手法书写灵魂与精神探索的影片呢,剥离本质;介于生死之间的临界状态,亡灵渡河之前的执念,几个段落设置不错,既有解自己心魔,又有普渡众生之意,黑泽清不是一直玩这套的嘛,这次还柔和了许多。
我。好。帅。
界限穿越。
中段的巴士戏我怎么就看出泪了…
气氛很厉害。最后一堂课,灯次第亮起。车窗外无声的景致。不过仍有一些很僵化的人物行为。
叙事乖张逻辑诡异节奏缓慢很容易吓跑观众,但若静下心来会发现此乃上乘佳作,如同一场探讨生与死的漫长修行。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万物皆虚无。这是137亿年的沧海一粟后,你嵌入我灵与肉的离别钩。
人们常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但是转身离开,有可能也是一种真爱
手捧导演传记等待见面会,结果扑空,仍兴致昂扬。依旧延续前作中对生死议题的探讨,将死亡具象化,将阴阳界抽离并置。万物皆虚无,山川河流,善男信女,只诉温情不言殇。
爱戏加分
#SIFF2015#带不走的留不下,留不下的别牵挂。浅爷橘色大衣好看,深津裙子和腿好看,小优五分钟戏份也满足了。
本来还蛮期待的,看完很失望,似乎是这次电影节看的片子里最差的一部了。故事没有新意也就算了,节奏又慢到让人出戏。。。2015SIFF D6
其实归根结底,是想教会人们放下。死去的人们带着执念不愿离开,活着的人心里带着愧疚走不出去。只是这故事讲的实在太乱,一块一块的……而且这鬼回魂的机制到底是什么啊?用芝麻汤圆召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