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阿巴斯回顾展,在美琪看到了传说中的《樱桃的滋味》。
整体而言,这是一个伊朗中产中年男人巴迪,因生活不如意而考虑自杀,开着路虎在路途中寻找“埋葬者”的故事。
前半程可以说肉眼可见的索然无味:黄沙的盘山土路,偶尔几只鸟飞过,连植被都是黄黄的不知生死。如果说北野武从台词上剔除了电影中不必要的杂质,那么阿巴斯就是从镜头语言上剥离了一切华而不实的装点——当然,这里要申明,绝对不是对同导演们进行比较,只是从电影拍摄的角度联想到一些。 巴迪选中的“埋葬者”们呢?不管是拾荒者,还是士兵、神学者,语言和表情中都呈现出一种害羞,或者说木然。「1」穿着捡来的,印有UCLA卫衣的拾荒者。他当然不知道UCLA代表什么意思,更是对“新的工作”“丰厚的报酬”完全不抱有希望和进一步的好奇,因此他甚至没有上巴迪的车。「2」士兵。这位与姨夫一起,住在死去姨妈家的新兵,是巴迪第一次与邻座隐晦地切入谈起“可能会自杀”的人,第一次进入了他对生命规划的议题。全程是巴迪在说,掌握着主动权。到了目的地时,士兵彻底明白巴迪的意图,显然非常抗拒。他不愿意下车,甚至不愿意把头别过去看一看巴迪说的埋葬之地,就落荒而逃。「3」神学者。从阿富汗来伊朗旅行——守卫的朋友,是巴迪退而求其次的选折——因为主动邀请巴迪上去坐坐的守卫,最终因为坚持在假期看守一块无人来往的工地,而拒绝了他一起去兜风的邀请。神学者与巴迪有交谈往来,却彼此无法说服。虽然神学者下车看了那个“坑”,但由于信仰,他始终坚持“自杀是不对的”,而被巴迪载回上车的地点。 我们来重点说说「4」,最后答应巴迪要求的老人——在自然历史博物馆工作的老人巴赫里。当他上车的时候,镜头甚至没有拍他。几分钟的镜头里,只有一位老人的声线在提醒我们:神学者下车后,巴迪又邀请了一位老人上车并已经告诉他自己的意图。这次,生活经验丰富且健谈的老人完全掌握了话语权,巴迪从头至尾只是静静地听着。很多影评人都提到了两人的一段对话: “我不认识这条路。” “我认识。” “更长,但也更美好更漂亮。” 的确很有指向性,仿佛就是老人在告诉人生经验没有他丰富的中年人:选择生,虽然要走的路会更长,但所获得的风景也会更美好更漂亮。这也许就是他曾经也试图自杀,却因为桑葚的甜美而选择活下去所获得的感悟。直到老人出现,阿巴斯的镜头里才出现了更多的风景:绿的树、缤纷的花、嘈杂的人声、用照相机记录美好的情侣。
我认为这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个对生死选择不断深入的过程: 拾荒者代表在日常中,甚至不会去思考生死的人;士兵代表畏惧谈论生死,不愿正视它的人;神学者代表一直在宗教中吸收生死知识,却照葫芦画瓢,刻板定义和传扬它的人。只有博物馆工作人员巴赫里,用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一次企图自杀的经历,甚至一个土耳其故事,变着法劝说巴迪不要选择,但仍尊重巴迪最终决定。
在另一篇影评中看到,原来导演曾在接受专访时提到:“《樱桃的滋味》不是在讨论自杀,而是在讨论我们对于生命的选择权。” 我醍醐灌顶,顿时对自己第一反应跟士兵和神学者一样而懊恼:是啊,从一开始,巴迪说的便是有可能会因为“埋葬者”的呼唤而走回来,或者被20铲土填埋。为什么我们只想到自杀本身,而忽略了他的犹豫和未抉择呢?他的确想到了死——尸首完整,有尊严地死去;但他也并没有下决定,也许他会从同一个地方被呼唤回来。只有老人尊重了两者,并且巴迪在“最终时刻”前也认真的感受着老人说的,自然和生活的美好。
对于结局,的确有一些困惑。与其说是对巴迪生死的困惑,不如说是对导演在一些设置上的困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巴迪告诉每一个人的都是:他在下坑前,会把20万留在自己的车上,“埋葬者”无论是喊回了他,还是填埋了他,都能在事成之后从车里拿走这20万。但实际情况是:夜晚,他没有开自己的路虎走,而是叫了一辆的士,在的士到达时,他拉开窗帘看到了的士,随后关灯离开家,前往目的地。并且当他坐在樱桃树边一阵子后,镜头还出现了山脚那边的远处,的士远去的画面。
钱呢? 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带钱? 他最终决定不死吗? 因为不死所以认为不需要给老人报酬了吗? 但他最终明明躺进了坑里。 不是说无论A或者B可能,都会给老人报酬的吗?
我不知道在雨打落下来之后,巴迪会不会服下安眠药。或者说,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带着安眠药。但更让我困惑的是以上一些导演设计。欢迎有想法或者说有答案的小伙伴留言。
以上有部分观点灵感来源于其他豆友们的影评,其他均来源自己与旁人讲述、思考和书写中产生的新想法。
作者:A. S. Hamrah (CC)
译者:csh
译文首发于《虹膜》
《樱桃的滋味》让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在国际影坛声名鹊起,因为它成为了第一部在戛纳电影节上获得金棕榈奖的伊朗电影。(这部影片与今村昌平的《鳗鱼》在戛纳电影节上分享了这一奖项。)在观看《樱桃的滋味》之前,你最好不要阅读任何与之相关的东西。它应该被看作是一部冰冷的作品,在影片里,主人公巴迪(赫玛永·厄沙迪饰)试图让他人掩埋自己自杀后的尸体,而他试图投身的土地也同样冰冷。
《樱桃的滋味》试图利用电影这种媒介,弄清楚生命是否有价值。这是一个看似肤浅的难题,因为很多影片都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我们确实值得活下去。它们会向我们展现一场婚礼、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份好的工作、一位中奖的角色。我们希望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而它们纵容了我们的这种愿望。但是,基亚罗斯塔米不会做这种事情。《樱桃的滋味》剔除了那些必备的情节和背景故事,这会让一部电影陷入困境。它显得周而复始、蜿蜒而曲折,这部99分钟的简洁之作,只有在回首往事时才会变得明晰起来。它是一部试图隐藏的影片,甚至是一部试图让观众感到挫败的作品。它的结尾并没有将故事整洁地收束在一起,它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2016年夏天,基亚罗斯塔米在巴黎的一家医院意外逝世,享年76岁。对于世界各地的影迷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打击。我们花了好些时间才恢复过来。2019年,美国举办了阿巴斯的回顾展,对他的职业生涯进行了亟需的总结。他的电影之路始于1970年的《面包与小巷》,他为德黑兰国营的儿童与青年智力发展研究所拍摄了一系列影片,这是其中的第一部。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里,他成为了一位伟大的电影诗人,致力于书写平凡的、日常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基亚罗斯塔米的影片总会描绘友谊,他会探索其中的困难性、脆弱性与不确定性。在《家庭作业》(1989)中,这一点显得尤为引人注目。在一开始的时候,它是一部纪录片,聚焦于那些没有完成家庭作业的男孩。接着,他进行了一系列访谈,学生们独自面对他的摄影机,讨论自己与父母之间令人担忧的关系。在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位名叫马基德的男孩在基亚罗斯塔米面前手足无措、难以表达。他心烦意乱地表示,自己无法在朋友莫莱的陪同下接受采访。导演记录了这位男孩的精神崩溃,而莫莱也让他镇静了下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马基德的痛苦不仅仅是一个男孩的焦虑,它反映了某种更大的问题。《家庭作业》中的那些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始终被自己的父母与老师忽略。这些成人只会立即惩罚他们,并不想将他们培养成与自己平等的人类。
到了九十年代,阿巴斯影片中的人际关系变得更为复杂。他反复地交叠一系列的问题,让它们在电影与叙事中变成模棱两可的议题。在《特写》(1990)中,他呈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侯赛因·萨布赞饰演了一位冒名顶替者。他以新的方式呈现了一种对于人际关系的渴望。阿巴斯通过关注萨布赞,呈现了一种在此前的影片里未曾表现过的东西:电影与现实在割裂之前,会像镜像一样融合在一起。阿巴斯呈现了这段确切的时间,即便它显得转瞬即逝。
基亚罗斯塔米去世之后,莫森·玛克玛尔巴夫为BBC总结了他的生活与职业生涯。有时候,莫森·玛克玛尔巴夫也被看作是伊朗新浪潮的一部分,他在《特写》中饰演了一位电影导演,萨布赞正是因为模仿他而被捕的。「在他的影片里,你可以看到友谊让你走出孤独的方式。」1987年的《何处是我朋友的家》开启了阿巴斯的乡村三部曲,这部影片的片名提出了一个基亚罗斯塔米式的问题。三部曲的后两部影片《生生长流》(1992)和《橄榄树下的情人》(1994)上映的时候,伊朗正处于1990年曼吉勒-鲁德巴尔大地震的余波之中。这些影片将基亚罗斯塔米导向了《樱桃的滋味》,在这部影片里,他呈现了生活的不稳定性,但他并没有审视自然灾害的背景。在《樱桃的滋味》里,所谓的灾难是私人的、主观的事物。他从未告知我们灾难的实质,或许这就是生活本身的特质。
巴迪不断地询问那些陌生人,他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自己的朋友,或者说自己是不是他们的朋友。因为他想找到一个能帮他自杀的人,他们需要确认自己已经成功自杀,然后他们还得埋葬他的尸体,以防他自杀失败。在阐释阿巴斯的影片方面,乔纳森·罗森鲍姆是一位伟大的影评人,他指出,这位导演的电影——通常由非职业演员主演,融合了虚构电影与纪录片的特质——有一个常见的主题:「大城市的主人公与某种外来者之间紧张的互动关系」,这部影片的情况也是如此。
作为「世界公民」的巴迪开着车在德黑兰的郊区漫游,他向一名士兵、一位神学院学生和一位标本制作师寻求帮助。他与每个角色都进行了漫长的互动,将罗森鲍姆所说的「张力」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巴迪与那些男人们交流的时候,他想要的是永久地结束一段人际关系,而不是去建立一种新的关系。他希望他们帮他实施一项行为,他们需要保密、内疚,当然还要违反伊斯兰法律。在《樱桃的滋味》中,每个角色都变得不安而危险,因为巴迪试图用金钱来哄骗他们,他们无法像帮助陌生人那样,开启某种短暂的亲密关系。
我们所不知道的是,巴迪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在一部探讨自杀者的作品中,这通常是必不可少的——基亚罗斯塔米颠覆、削弱了他此前作品中的友谊议题。巴迪解释道,「我只是在寻求帮助」,他也坚持不说出原因,因为「就算你知道也无济于事」,他已经将自己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你无法体认我的感受,」巴迪唯一的解释同样在挑战着电影的本质。如果人们无法感受他人的经历,那么观看就变得没有意义了。赫玛永·厄沙迪克制地、含蓄地表演着巴迪的犹豫和痛苦。同样地,某些行为与随意的话语,无意中也透露了他生存的意愿。他让修路工帮忙,将自己的路虎从山坡上的凹槽中拉出来,他本可以从那里纵身一跃。他也拒绝了煎蛋卷,因为「鸡蛋对我的身体不好」。
观看某些电影可以让你面对现实。在基亚罗斯塔米的电影里,松散的故事、冥思性的风格,以及情节的相对匮乏,让我们暂时地脱离某些事物的控制。即便我们可能会走向令人情绪崩溃的结局。阿巴斯仿佛将我们「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一旦我们意识到,其实是基亚罗斯塔米本人坐在越野车上,是演员在拍摄过程那种对他作出回应,那种回到世界的感觉只会变得更强烈。有一次,巴迪开车经过了一些男孩,他们在垃圾场一辆锈迹斑斑的巨型汽车里玩耍——他们的行为反映了阿巴斯与厄沙迪一同制作这部电影的场景。
他有着突出的鼻梁、深陷的下巴、茂密的胡茬、紧闭的深色嘴唇,这一切对应着他开车时严厉的、直视前方的眼睛。厄沙迪的侧脸是某种将电影凝聚在一起的形象。事实上,有一天基亚罗斯塔米看见这个人在开车,于是他拦住了这位特赫拉尼的摄影师,问他是否愿意出演一部电影。自那以后,厄沙迪还出演了其他影片,但因为他是在《樱桃的滋味》中首次出演的,所以他的存在将永远伴随着巴迪那永恒的动机之谜。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究竟为什么巴迪想要去死。由此,观众可以将各种各样的东西投射到角色和演员身上。
小说家妮可·克劳斯认识到了这一点。2018年,她在《纽约客》上发表了一篇名为《看见厄沙迪》的小说,克劳斯笔下的叙述者观看了《樱桃的滋味》,后来还在京都的一个禅宗庭院里看到了现实中厄沙迪。同样地,在沃克·珀西的小说《观影者》中,主人公也突然在新奥尔良的街道上看到了威廉·霍尔登。克劳斯写道,「从他的脸庞上,我们了解到了(巴迪)内心深处的一切,当然还有厄沙迪内心深处的一切。我们对他的生活其实知之甚少。整个世界似乎都向厄沙迪弯下了腰。」
「世界需要他,与之相比,他似乎不是那么需要这个世界,」她继续说道,「他的面庞影响了我。或者更确切地说,这部影片凭借自己的同情心和完全不和谐的结局(我不会剧透的),对我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叙述者确实在后来透露了影片的结局,她指出,一位朋友(也是《樱桃的滋味》的爱好者)一天晚上随意地浏览着电视,但却突然看到了厄沙迪的脸。她跳过了这个频道,然后试图回到这段影像,但不知何故,她再也找不到播放它的频道了。厄沙迪失踪了。
一个女人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了厄沙迪,另一个女儿只是在视频中看到了他。在克劳斯的故事中,这两次相遇是连续的,它复刻了影片的设计:巴迪追求的「真实生活」与电影结尾的视频片段。虽然他们与厄沙迪的相遇是短暂的,但叙述者和她的朋友颠倒了凝视的强度。她们将自己的感觉与想法投射到了他的身上,她们之所以如此迷恋他,或许因为在影片之中,巴迪与女性的关系始终是一个谜。
在影片进展到三分之二的时候,粗鲁的博物馆标本制作师(阿卜杜拉曼·巴赫里饰)询问巴迪是否愿意放弃樱桃的滋味,此时,我们在长镜头中看到了影片里的女性:屋顶上有一对母女,她们将衣服从晾衣绳上取下来。不久之后,在达拉巴德自然历史博物馆之外,一名年轻女子递给巴迪一台相机,要求他为她和男友拍摄一张照片。这位男友在影片的开始时,还威胁要打巴迪的脸,因为巴迪给他钱的时候,他以为巴迪是在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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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当《樱桃的滋味》在美国上映的时候,罗杰·伊伯特给这部电影打了一星。他指责影片的早期阶段显得有些淫荡,巴迪的意图故意显得晦涩不明。在他看来,他只是坐在自己的汽车上,向人行道上的每个人寻求帮助。伊伯特认为这部影片是「一架没有生命的无人机」,他还将它与乌尔莱克·奥汀格那部1992年的影片进行比较:「如果那些冗长、缓慢的电影能够让我沉浸其中,那么我对它们还是有足够的耐心的。我深情地回忆起了八个小时的纪录片《蒙古生活》,这部纪录片聚焦于住在蒙古包里的蒙古游牧民族。」最后,他宣布《樱桃的滋味》不值得一看。
伊伯特还指出,这部影片的结局「是一种令人厌烦的间离策略,它试图提醒我们自己在看电影。」事实上,情况恰恰相反。当巴迪躺在自己的坟墓里时,我们看到了阴云笼罩的满月——这或许是电影里最好的月亮影像,这也是巴迪先生永远不会看到的终曲。当镜头转向巴迪之后,他抬头凝视着一场正在聚集的暴风雨。基亚罗斯塔米采用了淡出手法,在视频片段的长镜头中,士兵们朝着山上行进。接着,他切到了剧组在电影里工作的场景——包括吸烟的厄沙迪,他还给阿巴斯递了一支烟。然后,我们听到了路易斯·阿姆斯特朗1928年录制的《圣詹姆斯医院》,我们在电影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听到过这首歌。在影片的配乐里,不存在有争议的音乐。在视频片段之后,我们看到了电影的颗粒感与明媚的晴日,我们看到了电影的演员和剧组轻松友好的氛围,这与巴迪的灵魂黑夜构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个结局——如此出乎意料,哪部电影曾用过这样的结局——乍看之下好像是个错误。
对于这种叙事断裂,阿巴斯并没有提供明确的解释。他同时包含了许多事情:一场哀伤的寂静,一场对于生命之幸福的沉思,一段逃离电影张力的旅程,一种拒绝多愁善感的、重生的时刻,一次走出影院的邀请。它也是在预言,电影院可能会被数字媒体取代,它将在35毫米胶片「死亡」后出现。最重要的是,这也意味着某种纪念,它强化了电影的模糊性,巴迪最终的命运一直悬而未决。如果在这部九十九分钟的电影过后,我们和巴迪先生都不知道生命是否有意义,那就随它去吧。
我们可以借用让-吕克·戈达尔《周末》中的字幕卡,认定《樱桃的滋味》的前三分之二是「废品堆上的电影」。巴迪驾车穿过一片干旱的、半工业化的荒地,这与芭芭拉·沃登那部《旺达》中的荒地非常相似。他开着一辆苍白的汽车,在苍白的景观中穿梭,令人想起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那部《过客》中的杰克·尼科尔森。《樱桃的滋味》在伊朗电影中的地位,等同于罗伯托·罗西里尼那部《德意志零年》在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运动中的地位:这是一部瓦砾中的电影,聚焦于绝望与自杀的议题。在影片里,巴迪与一家水泥厂的一名阿富汗保安讨论着阿里伊玛目坟墓的位置。他们指出,它的真实位置存在着许多有争议的说法。如果巴迪真的死在了他自己挖的洞里,如果他付钱雇佣的人真的在他身上盖了「二十铲土」,那么不会有人知道他最终的去向。我们不止一次看到巴迪的路虎车消失在群山之后,银幕上留下了一幅无人的风景。
在《樱桃的滋味》中,某些东西抵制了上述的一些情节剧的、暴力的元素。结尾也给出了某种定论——「让你的人在树边休息。拍摄已经结束了。」这是这部影片的最后一句话,但除此之外,它并没有提供一个确切的结局。它让主人公回到了电影之外的生活之中。故事发生于一个未指明的节日,这或许是伊朗秋季的某个烈士节日。也许《樱桃的滋味》拍摄于不同的季节,但它似乎身处某个偶尔变成春天的秋天——在那些风景之中,为数不多的树木与植物似乎既在褪色,又在变绿。正是影片中藏匿的、关于春天的承诺,让一切都存活了下来。
主持人:@子夜无人
选片人代表:@我略知她一二
主持人 子夜无人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第21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场刊圆桌的第三天,首先我们讨论的电影是阿巴斯导演的《樱桃的滋味》,在深入之前,请各位嘉宾先基于自己的场刊打分聊聊打这个分数的原因,简单说说自己对这个电影的感想吧!
场刊嘉宾 鲍勃粥
我在场刊给《樱桃的滋味》打了X,其实也是颇为纠结。固然其中非常多凝视自然与地貌的空镜富有魅力,甚至可以说魔力,但是反复出现的劝人乐观面对生活的文本实在是过于重复且枯燥,这种自上而下的说教态度令人厌烦,甚至是恶心,而更难以忍受的则是男主似乎被最后一位乘客(博物馆的解剖员)所打动的这样一个暗示,似乎限定了影片的方向,引导观众把本更暧昧和模糊的感情往一个特定的“正能量”方向引领,这一点我是无法接受的,所以无奈只能给X。
场刊嘉宾 RyanRyqn
我打的4星,可能是我最喜欢的一部阿巴斯。就从感性上来说,一则关于一个人求死的故事就特别吸引我。电影中主角遇到的每个人、每场对话,都特别有韵味,打动了我好几次,最后主角找到了意义,尝到了樱桃的滋味真的特别美。
其实这部电影我很久之前看过,我第一部阿巴斯就是这部,看完我真的被震撼了,感觉就像第一次看塔可夫斯基、大卫林奇那种。
场刊嘉宾 果樹
我的第一遍是在11年,当时为了备研,整个导向就很学院派,很关注形式与内核的结合,很关注各单元的技术标准,很关注主题性的高度;
第二遍在15年,观影心境变化很大,也是在第二遍把这部的评价改成了五星(场刊4),这一阶段我更在意,影片是否有足够的表达,及是否令我足够沉浸;
第三遍看是最近,以我个人的人生经历映照,我更加愿意去思考生死议题。于是影片终于以相对完整的形态,在眼前展开。
场刊嘉宾 鲍勃粥
《樱桃》其实算是我看的第一部阿巴斯作品,毕竟《24帧》严格意义上并不能完全算是阿巴斯作品序列中重要的部分了。
场刊嘉宾 果樹
我觉得我们都看了太多影片里的奇情与变迁,我们太习惯于用冷眼来点评镜头与剪辑的得失,但如果真的可以共情到将死之人的犹疑不安与惶恐,恐怕能更好地理解为何镜头会一直关注自身,为什么不断再去看看周遭的世界,不管是看似无关实则是与这个世界最后关联的人与景,而最浅显的樱桃意像为什么会是最后那一点留恋。说白了,吊着一口气的人生要的只是一个最小不过的理由,寄托。
主持人 子夜无人
第一个话题,《樱桃的滋味》整体的故事舞台发生在男主角的车上,通过他驾驶到不同地点、遇到不同人物、展开不同对话、为他自己带来不同的内化,其实车窗外的路遇景观也一直有在变化,从这个角度来看,电影其实带有一定“半公路片”的元素在里面,想问一下大家是怎么看待这部分元素在电影中的运用?
场刊嘉宾 鲍勃粥
的确将《樱桃的滋味》看待成公路片是还算恰当的,尤其是把公路看作是人生道路的隐喻则更为明显,正如老者试图劝诫男主时所带领他走的另外一条“路”,但是相对于更多公路片,《樱桃》更多的给我小成本制作的感觉,比如镜头的高度有限,比如其实有些道路被反复驶过时,所用的镜头其实是同一段,车上的人其实也并不能和当时所坐的那特定乘客对应起来,这让视听体验打了一些折扣,公路片的一种相对真实感被一定程度地抹去。而从都市中驶出的时候,并没有类似的在路边的或屋顶的俯拍来展现那部分的“公路”,被展现的极其有限。
场刊嘉宾 果樹
我觉得结合得很好,就如我刚才所说,一个上来就既定了将死之人,原本的目的是死,最后如何在达到这个目的的过程中,最终转变了真实结局,这一过程通过类公路片化的处理上,能看到不断的心境变迁与镜头的渐变,一切引向到更高层次的共鸣上
场刊嘉宾 鲍勃粥
我不认可“转变了真实结局”这个概念,我觉得结局从本质上是开放的,只是电影在设置上先入为主的进行了一个安排,使得大部分的观众会相对接受这个很有可能是创作者本意的一个扭转,而这样的同向性(每位乘客上来的态度基本都是相同的)让这样的“公路之旅”变得索然无味,因为每场相遇的随机感被大幅削弱,每一个人上来即便是通过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故事不同的方式,但是只是为了完成同一个目的:劝男主不要自杀。
场刊嘉宾 RyanRyqn
其实我感觉反复出现的道路正是阿巴斯的特色,比如《橄榄树下的情人》,里面也是反复出现同一个车驶过的场景。我觉得这里的重复更是加强对“重复”这个概念的运用,“重复”对于当代人本身来说就是一个主题,就像卡夫卡小说里面重复使用简单词汇。在这部电影里面对于人生的重复单调,在反复出现的场景加强了。这个结局的确是开放的,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出现真实剧组场景。
选片人代表 我略知她一二
最后那个是纪录和剧情相结合吗,我想到了《萌之朱雀》。
场刊嘉宾 RyanRyqn
我不清楚,但阿巴斯电影经常在模糊真实与虚拟。
场刊嘉宾 鲍勃粥
“重复”的确可以是一个被创作者运用的概念,但是也许也会有一些本可以更有自主性和开阔性的元素在这种重复中被降格和剥削,比如地貌,或者换一个更平易近人的词,风景。显然《樱桃》中阿巴斯用极度富有美感的镜头描绘了不同的地貌,山丘,草原,果园,甚至远景的城市等等,但是当这些反复出现的地貌被连接到反复说教的文本中,这些本更富神秘感的更具灵性的地貌与地景在角色的口中和观众的眼中被物化或缩化成了工具,成为了一种证明生活美好的证据,被利用,而不是被神圣的感知。
场刊嘉宾 果樹
这是阿巴斯的logo。
场刊嘉宾 RyanRyqn
的确是标签。
场刊嘉宾 鲍勃粥
最后那个打破虚构和现实的墙的结尾的确我也非常喜欢,但是我没有看很多阿巴斯电影,不太熟悉这是否是阿巴斯的作者标签。
场刊嘉宾 RyanRyqn
他有部《特写》,一个演员去打真官司,特别绝。《合法副本》里面也是,剧本上面就在做实验,两个演员开始演戏,到后面似乎就是真的夫妻了。
主持人 子夜无人
那么我开始第二个话题,你认为本片对于“求死之人”的刻画是否到位?为男主角设置的这一切“路障”角色当中,是否有人真正动摇到了他的求死意志,如果有,是在哪一刻?又或者说,你觉得他的求死意志究竟是在和这些人的对话中逐渐被同化的,还是更加被坚定的?
场刊嘉宾 鲍勃粥
我觉得对于这个求死的男主角的刻画是有失偏颇的,的确其面色的相对生硬和愿意放弃财富等行为表达了他的求死欲,但是似乎就仅此而已,他对于死亡真正的渴望其实并未被如实展现给观众,而且他更多的成为了一个相对空洞的不断存放他人劝说的容器,因为他自己其实始终拒绝开口说出自己的故事,所以阿巴斯并未刻画一个真正意义上非常复杂且坚定有求死欲的人物形象,而更多的只是通过言语和行为塑造了一个有求死行为的人,反过来把剩下的全部笔墨挥洒在扭转上,所以这个方向早已是既定的。
场刊嘉宾 RyanRyqn
这倒也是,因为阿巴斯想通过车戏对话去封闭一个空间,把故事集中体现到主角求死的母题上,这个空间里面似乎一切都是冷漠的,包括外界的风景都只是一种工具,反而衬托出了最后樱桃滋味的美感。
场刊嘉宾 鲍勃粥
而我并不觉得这些不同的人对于他求死欲的动摇产生的作用是不同的,虽然影片显然更刻意强化了最后一位乘客的作用,但是一切这些陌生人的言语本身并未回到影像,也正如我前面所述,伴随着这个言语的只是那些被反复剥削利用的其实本质上更胜于言语的地貌,这种文本大于影像的手法是我不喜欢的。
而樱桃与我而言其实也只是一个被言语带出的麦格芬而已,他其实是属于那个叙述自己故事的乘车人自己独有的一个符号,然而阿巴斯却将这个符号普适化,挪用到男主身上,让观众预期那个樱桃的滋味会再一次让人起死回生,实际上让这个半路杀进来的非常单薄的空意象承载了太多它本不能承受的重量。
场刊嘉宾 RyanRyqn
我觉得主人公就如同鲍勃所说的,求死的欲望始终没有变。阿巴斯本身对于主人公的塑造就是一个不会被他人影响的一个封闭的人物,整个公路戏中遇到的所有人,都只是为了最后井里的黑幕的一声雷声。我很难用理性去解释那个雷声的美感,就和金阁寺里面最后观望烧掉的金阁寺一样,具有一种悲剧的美感,这种美感我觉得正是现代人的处境的表现。
场刊嘉宾 果樹
我觉得第二个问题很深入细化到具体对于剧情的理解上,我不是很赞成这样去看这部影片,或者任何影片。毕竟大家都认同《樱桃》是一部具有一定开放性的影片,我反而想探讨一下,围观着作者本身的思考,他怎么去看待这些素材。就如同鲍勃讲的,他很注意到地貌风景,并且一边反对对于这种影像的反复运用,一边又认为它实际上大于言语,那么如果换位到作者性上,是否有更好的、围绕着影片对于生命意义的讨论的、更好的组织手法,是可以再展开谈谈的。
主持人要不要考虑从大家的回答里再去延展问题,而不是一昧的一问N答。
主持人 子夜无人
爱答答,不答滚,我又不是端水洗脚丫头!
(……此处省略几分钟冷场+一个大道歉的动作)
好啦,没有,刚刚有点上火,其实我的意思是关于“求死刻画”这个大话题里面,你们都可以谈,包括结尾真正的赴死时刻你们也可以谈谈,我是觉得这段全片最佳了。
场刊嘉宾 鲍勃粥
我并不反对对于地貌的反复运用,只是阿巴斯这样的运用在我个人看来显然是将地貌的影像放在了相对于那些劝说的话语更次一级的位置上。
场刊嘉宾 RyanRyqn
那个樱桃我觉得正是点睛之笔。
场刊嘉宾 果樹
我也不觉得樱桃是一个单薄的空意象,也不认同说它应该去承载什么重量,我觉得樱桃的妙就在于,有的时候你活着就根本没这么多要去考虑的问题,有的时候就是简简单单一个空意象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去给一个赴死之人,再去赋予这么多重量。
场刊嘉宾 鲍勃粥
作者当然可以在作品中完成自己的表达,每个作者也都应当有自己的表达,但是作者不应该“引导”观众对作品做出一个特定的理解,或者以一种路径(回到了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关于公路片的讨论)去“循循善诱”来引诱观众走向这个中间并没有出现任何波动的,单向的自死而生的一个选择。
简单来说,作者应当尊重观众,而观众不应当屈就于作者(我就不非引用Roland Barthes的作者之死进来了)
场刊嘉宾 果樹
引用一下主持人的话了:爱看看,不看滚。
场刊嘉宾 鲍勃粥
我觉得不是说要给赴死之人重量,而是要给自死而生的转变以重量,否则我觉得太冒犯到太多下定决心赴死的人了,我完全看不到任何阿巴斯对于想要自杀的人的尊重。
场刊嘉宾 果樹
不不不,我觉得我突然理解你的X了。因为如果你没有Get到樱桃的突兀、空洞与超脱,你就没Get到这部影片最后的华彩。
场刊嘉宾 RyanRyqn
但是主人公本身就没有想自死而生呀,这片子本来就是对自杀的默许,并没有强调生的伟大。
场刊嘉宾 鲍勃粥
嗯这倒是,我还是以一个相对现实主义的视角切入的,这种空洞和超脱的确是我未来再看的时候可以重新审视的。
场刊嘉宾 果樹
我们先明确一下,在一个将死之人的寻死之路上,他所目及的景观(你最在意的点)、他所遇见的人、他所听见的故事,这些都是真的在引导向生死的意义的讨论吗?是也不是。
生死真的有意义吗?为什么从死到生,要有非常有重量的转变?生命或许真的毫无意义。而樱桃的无意义,但是给人主观上一点美好的幻想。或者就是让你在生死间跳转的一根羽毛。
主持人 子夜无人
那最后一个问题,阿巴斯在法罗岛电影节已经算是常客了,之前多次有作品参赛,未来可能也还有机会登场,你觉得《樱桃》在你看过的他的作品体系里大概是一个怎样的位置?
场刊嘉宾 果樹
我觉得不如《特写》,但是重要性上能排到前三。
场刊嘉宾 RyanRyqn
我感觉第一。对于真实虚拟的探索已经很成熟了,其实这片子很多元素在之前三部曲里面都有,算是集大成之作。
场刊嘉宾 果樹
@鲍勃粥 我发现你看待这部影片的问题主要在于,太实了。总想要抓到点实质的东西,总想要在影片的各素材里排排一二三,但这部影片的正确打开方式,应该是举重若轻。
场刊嘉宾 鲍勃粥
我觉得至少这是目前我能看到的东西,或者说我认为被实质性展示的东西,果姐所说的空洞我确实没有感受出来。
场刊嘉宾 果樹
这么说吧,极端一点,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从一开始就会去质疑,你为什么想寻死?
你算是不那么极端,但也靠近太现实的那一端了。
场刊嘉宾 鲍勃粥
其实我完全和果樹所说的相反,我不是在质疑男主为什么要寻死?而是在质疑那些劝说者,那些人在不了解男主为什么要寻死的时候,凭什么劝男主不要寻死?所以我才会说阿巴斯没有对想要寻死的人表达出尊重。
场刊嘉宾 果樹
那你的目的性还是太强了。
场刊嘉宾 鲍勃粥
是吗,我倒是觉得阿巴斯的目的性太强了,哈哈哈哈哈哈。
场刊嘉宾 果樹
那你其实就掉入了阿巴斯的圈套,阿巴斯已经用片尾打破第四面墙的方法来打你脸了,这不就是阿巴斯的标签吗?
场刊嘉宾 RyanRyqn
其实不是阿巴斯不尊重,是那群人不尊重主人公,我觉得阿巴斯正是想把这种不尊重表现出来。
场刊嘉宾 鲍勃粥
但是在我看来阿巴斯最后的露面其实更是一种将这部电影呈现的倾向性划归到创作者本意的一种方式,当然我确实不太了解这种打破第四面墙的他的标签。
主持人 子夜无人
我看了果樹的理解,现在想法是这样的:一切风景、一切过客、一切道理,它们让观众以为这很重要,其实对于求死者而言,这些只是虚妄而已,这就是“空洞”吧。观众会觉得这些东西是重点,但在男主那里,nbcs.
场刊嘉宾 果樹
那些想劝人生死的人,想劝别人不要去劝人生死的人,不好意思,你们最后都不如你们看不上的一棵樱桃。男主真的在意别人劝没劝自己吗,他真的不在意,他也真的不在意你们怎么看自己,他只需要一个人来帮自己完成自己的事。而他如果最后真的选择了不赴死,也真的不是因为你们的劝导,而是因为他自己。
主持人 子夜无人
我被你说悟了,想给《樱桃》加星星了。(开场前我还在想可以夹带私货黑一把《樱桃》)
选片人代表 我略知她一二
就到这里ending吧,也可以看作是粥老师的溃败。
(豪华版文章详见://mp.weixin.qq.com/s/3AqZos1WoaC0lafq9bX6ow)
#FIFF21#DAY3的场刊评分将于稍后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当电影只是作为讲述道理的工具,它便失去了滋味~~
全程都在注意边上的姑娘被冻得搓手搓脚,最后一咬牙把外套给了人家,才开始专注地看电影。。。资料馆的空调实在太坑。
6/10。巴迪与他人交谈时总是铺垫很久,才道明找人埋尸的真意,少年兵对巴迪的生活询问带有强烈的戒备心,屡次提出要回军营,长镜头细腻地捕捉到巴迪回想在军队喊口号的时光,眼眶湿润,在少年兵下车奔逃后俯拍余晖下喊口号的军队,表现军队是他心心念想的归属。采石场是一个具有巨大精神危机的隐喻空间,巴迪长久停留在这些大机器中,随后搭载的神学院学生从人道主义出发,批评自杀念头,可以解读出现代性工具的异化难以用宗教藉慰。老人的故事教导巴迪不要被暂时的挫折蒙蔽,结尾巴迪躺在樱桃树下挖好的墓穴,仰望明月当空的静谧,最终露出平静的笑容,虽然没有说明巴迪自杀与否,但场景由荒原转向绿意盎然处休整的军队和摄制组,暗示生命与希望。车内空间成为了一个辩论场,但由于辩论的部分琐碎繁杂、像听过太多遍的浅显道理,让观众很难跟着做思辨。
我曾经站在樱桃树下吃吐过。
每一个人,孤立在大地上,裸露在阳光下,瞬息间即黑夜——夸西莫多
阿巴斯确实很碎碎念,给我留下台词不够深刻的印象。。当然了,片子虽然慢,但不闷(这几天确实看了很多这样的片子,睡眠细胞大概是这几天不在状态?)。“清晨我带着自杀的念头出门,晚上我带着桑葚回家”人的奇妙在于想法的彻底改变或许连一瞬间都不需要。
十年之后资料馆再看,居然哭了。此片的主题是如此宏大,满满都是对生命的爱。星空灿烂,晚霞绚丽,泉水清冽,樱桃甜美,就连隐隐雷声、沥沥雨声,都是生之可念,还有什么理由去死?我想内心越丰富的人越不会轻易寻死吧,因为有太多有趣而美好的东西值得留恋,诸如对真理的追求,对美的体验,比如电影。
文艺电影的教科书,美、漫长、气若游丝。淡疼的男纸,必死的决心,惜命的结局。
电影基调还是很明亮的,个人觉得还可以再晦涩一些,再多留一点白,不要让标本师老头把道理讲得那么明了。
1997年戛纳金棕榈奖。1.私以为配不上金棕榈,待看[鳗鱼]和[意外的春天]后再论;2.车内浅景深与远景长镜头搭配,声画分离,平实至简;3.说教味太浓,这点严重不喜;4.真正要自杀的人,怎么可能被这点稀松平常的廉价乐观主义鸡汤所劝服?主角从头至尾不似决死之人;5.泥土的暧昧黄色笼罩全片。(7.0/10)
很严肃地讲,这其实是一部性社会学田野调查。男主角是S,他想找个M,并且这个M要甘愿让他做S,在相继遇见了一个处男、一个性冷淡和一个比他更强势的抖S之后,他忽然觉得其实自己也可以成为一个M。所以说,无所谓生死,到底是要心力交瘁掌控自己的人生,还是一身轻松被现实推着走,这才是真正的dilemma。
真心是好片。车窗=银幕边框,人物之眼=摄影机镜头,又是循环结构,又是装置艺术。结尾真心翻得太好了。mk2DVD里收了傅东老师的介绍和三段评论,以及阿巴斯访谈。
08年和妈妈一起看的片子,看完觉得心里很宁静,开着DVD机睡着了,老爸过来关的~
说实话,作为被商业片惯坏了的我,对于那些“看看我是个艺术家我的影像多么富有艺术气息”的电影,总是带有本能的警惕与排斥感,比如说《枝寒雀静》或者是老塔这一类抽离生活的长镜头。但我从来没有对阿巴斯有过任何的排斥,他镜头的注视是如此的深情,如此的温暖,他的艺术表达完美地隐藏在了现实主义的影像之后,隐藏在了质朴的故事与同样质朴的人物中。汽车在想要了结一切的地方一圈又一圈地徘徊,载上了一个又一个乘客,剧本抽离了痛苦的原因,画面抽象出了挣扎,最终在黑暗里,面对生与死。太牛逼了。有意思的是,从心理学角度,老人的那番话对重度抑郁症患者是没有用处的,只会对大部分观众起作用,所以电影实际上是通过一个极端的心理困境阐述面向大众的哲学命题,而不是心理学研究。
通篇苍茫的土黄色环境和促狭的车内场景营造了一种逼仄沉闷的效果,因而竟使得最后的暮色、月色如此开阔明亮、余味悠长,不仅仅是在色调和空间的先后对比犹如《呼喊与细语》,就连对于斡旋于死亡与生存之间的虚假的希望(在此即具象化为樱桃的滋味)所产生的疑惑也与之相似(“泥土把所有的美好事物都赐予了我们”“所有的美好事物也都要归于尘土”),自杀真乃唯一的哲学问题,这是劝慰向死者要为樱桃之味而活吗?我觉得不是,车内那段被诟病为说教的台词并非在灌输鸡汤,而是先验地放置了一套作为人类大多数的乐观主义者(可能是用以麻痹自己)的说辞,然而结局的悬置状态说明阿巴斯也并未给出自己的答案。
后来发现,阿巴斯的电影重在后调。
假如你真的能看懂,你一定会爱不释手。
《生生长流》是开车在路上寻找地震后幸存的人。《樱桃滋味》是开车在路上寻求埋葬自己的人。简单到只有一个人一辆车和一条条的山路。它们最后都没有答案,是活着还是死去。
2021-9-4重看;完全不觉最后一段说教了,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只觉余意无穷——当人生中大大小小的事反复冲刷着无常无语的生活,最终选择生或死,或是否可能真的有「樱桃的滋味」之一瞬产生通透顿悟,已然不重要;我们缺少的,希冀的,恰是一记击中心坎的重量。满目黄色光线迷蒙压抑,暗合生命秋季的丰实与萧瑟并存;曲折山路是迄今已走的路,路上所遇或如流星过客,或在你生命中刻下印痕,冥冥中启示你的人亦如樱桃之味,可遇不可求。环境部分暗示心境,尾声黑暗中一缕光线下的树木好美,喜欢博物馆外一段——天色澄澈温柔,天光明媚,一切似乎还有希望,回望那烟火人间也是生机蓬勃;重要的谈话或动作都发生在中远景里,还原现实主义本质;行驶在蜿蜒路上的对话如画外音,台词之外留白;几个人不同反应拍得真棒,开放结尾想象无穷。
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好,阿巴斯第5部这届的金棕榈大失水准,不论是阿巴斯的樱桃,还是今村昌平的鳗鱼,都是平庸之作。因此与其说颁给单独这两部电影,不如说颁给这两位导演之前的成就,加成。结尾出现阿巴斯拍戏的场景,阿巴斯电影一直以来的母题,就是致力于模糊电影真实虚构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