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无法告白的——《假面》
发信人: Bergman (Ingmar), 信区: Movie
标 题: 无法告白的——《假面》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4年07月18日15:29:06 星期天), 站内信件
高速运转的放映机,勃起的阳具,两格动画片,描述噩梦的默片镜头,蜘蛛,对不知名动物的屠杀,绵羊的无辜的眼,用长钉把手钉在木板上,枯萎的森林,围墙,老妇的脸,熟睡中的小孩,手,阴道,雨中的池塘,海边的岩石……
《假面》是一个奇迹。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台词,每一个镜头都是。
有没有过一部电影,情节简单的甚至可以用一句话概括:演员Vogler突然失语,护士Alma和她搬到一个小岛上进行治疗;却能充满悬念,让观众自始至终的沉迷于每个场景不能自拔,以至要频繁的快倒,再看一遍直到每句台词每个动作都了然于胸。但即便如此你心中依然充满疑惑无法解答?
有没有过一部电影,露面的人物不多于五个,绝大部分时间只有两个女演员参与演出,其中一个只说过一个语气助词,另外一个承担了几乎所有台词;却充满趣味与性感,造就了电影史上最值得回味的演出?
有没有过一部电影,虽然只有短短八十分钟,却让你感到世界和时间都停顿了。把每一个镜头都深深的烙印在你的脑海中阴魂不散,让你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面回味不已惊心动魄?
有没有想象过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或许你和我一样患上了Vogler的失语症,对这部不朽的电影只能保持沉默?
无法告白
无法告白之剧情
假如你坚称所谓的剧情存在的话,那么它的确是存在的,而且疑团重重。
最大的疑团莫过于Vogler的失语症。
影片借医生之口说出了Vogler对语言交流的拒绝:"生存是一个无望的梦。什么也别干,只是生存。每秒钟都保持警惕,注意周围。与此同时,在别人心目中的你和你自己心目中的你存在着一个深渊……每一个声调都是一个谎言,一个欺骗行为,每一个手势都是虚假的。每一个微笑都是一个鬼脸……你能保持沉默,你至少不撒谎了。你能离群索居,把自己关起来,于是你不必扮演角色,不必装模作样,不必做虚假的手势……
老伯本人的解释也是如此:
“Vogler太太渴求真理。她到处搜寻,又是似乎找到可掌握的持久事物,然而突然之间又消失了。真理消散无踪,更甚的,真理变成虚假。
……于是我觉得从我嘴里出来的每个声音、每个字都是谎言,是空泛乏味的剧作。只有一件事可以拯救我,使我不至绝望、崩溃。那就是,保持沉默。探索沉默背后的清澄,或起码设法收集还可以找到的资源。”
——摘自《伯格曼论电影》
《罗生门》所揭示出来的人性当中永恒的弱点,在假面里赤裸裸的坦陈在我们面前,不加丝毫掩饰。
另有一个解释,在Vogler的信中提到自己从Alma的自言自语当中得到演戏的灵感。这让人想到了所谓的“体验生活”。不过这种做法极端了一点,用双方接近精神崩溃作为代价和吸血鬼德古拉公爵如出一辙。
最后有一个奇特的想法:这不过是一场虚幻,Alma和Vogler本就是一个人精神分裂的两个自我。(这一想法出自Fight Club,我几乎可以肯定David Fincher在假面当中吸取了不少灵感)这种想法倒不是完全的子虚乌有,至少Vogler的丈夫把Alma当成Vogler那一段只有这种说法是能解释得通的。
不可告白之制作
“两个女人在阳光下互相全神贯注比较双手,多么性感的画面——《魔灯》”这就是假面最初的动机。艺术家的触觉往往就来自于平常人司空见惯的细节当中,缪斯女神就在那一刻眷顾了他们,于是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诞生。
导演一般会对以下几种处理方式心存忌惮甚至是充满恐惧:(1)静止的长镜头close shot。这个主要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从导演的角度来说,这种手法很容易导致画面沉闷呆滞,使电影的节奏感完全打乱。从演员的角度来说更是如此,演员的表演艺术必须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然而比演技更重要的是对镜头的感觉必须异乎寻常的好,否则这个场景将毫无疑问成为一场灾难。(2)大段的个人独白。每个编剧都不会愿意面对这样的难题,让演员面对观众傻乎乎的说几分钟话的想法简直是自掘坟墓。对演员而言就更不用说了,念台词的功夫是绝大部分演员的死穴。(即便如Nicole Kidman这种影后级别的演员念台词也不能令人满意)(3)背光的灯光设置。背光拍摄是每个摄影师的噩梦,光源的设置必须恰到好处,稍微差一点画面就模糊一片,强烈一点又达不到应有的效果。对光线的敏感程度是摄影师水平的分水岭。
这三大困境在《假面》当中被老伯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其中Alma和Vogler那一段精彩绝伦的对话戏(准确来说是一方责骂,一方聆听)更是巧妙的同时运用了上述三种手法达到了非常奇妙的效果。
一般而言,这种场景最普通的处理手法就是正反打,也就是镜头平均分配给两位对话者来反映对话内容对双方的内心造成的影响。牛掰一点的或者会考虑运用一个运动长镜头,在两个演员之间铺设轨道,然后让摄影机在演员之间来回游走。这已经是我等平凡之辈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了。老伯天才的手法却真正让人瞠目结舌,用静止close shot的想法已经够大胆了,他却用了前后两个静止的长达三分钟的长镜头close shot分别对准两位演员!更神奇的是两位演员的魅力完全驾驭这一幕本应沉闷无比的戏,其中又以Liv Ullmann尤为惊为天人,因为她充当的是聆听的角色,只能靠脸部表情演戏:低头回忆往事-对Alma的怀疑-企图否认-不敢面对虚伪的自我-无尽的悔疚-痛苦,合眼低头-崩溃边缘-厌倦和麻木。毫不夸张地说,单就这场戏而言,Ullmann单纯用面部表情表达出来的东西超过了很多演员一辈子演戏所能做到的。
老伯另一位爱将Bibi Anderson自然也不会逊色,这一段话用一种神秘的声调吟哦而出,犹如海妖的歌声动人心魄。文字实在无法描述,最好的办法时亲自领略一番。
如前所述,背光拍摄已经够困难的了,要达到像假面如此特殊的效果更是难上加难半暗的脸合二为一,成为一张脸孔!老伯御用摄影师Sven Nykvist的表现用鬼斧神工来形容毫不为过。
假面是老伯的电影生涯第二个转折点(第一个是第七封印,我自己的看法),假面以后伯格曼彻底的抛弃了作品中的宗教情结,开始了自己探索人类心灵世界当中最隐秘部分的旅程。
“我曾说过,《假面》拯救了我的生命,这话一点也不夸张。要不是他给我力量,我可能已经被击垮了。我破天荒头一遭真的不在乎电影能否被大众接受。这件事具有深远的意义。”(《伯格曼论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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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邓晓芒:人们之所以真诚,是因为他们在表演着真诚。
伊丽莎白通过艾玛(直接性的感受力)克服了理性自我制造的逃避而找到自己;艾玛通过伊丽莎白(间接性的反思)克服了感性自我的伪装而找到自己。
『 The Notes of Ivan 』
人们之所以真诚,是因为他们在表演着真诚。——邓晓芒
来源://mp.weixin.qq.com/s/w3yfSFCqHXKmPnr9B87BgQ
伯格曼通过这样一部电影,向我们传达了一个本质性的命题——我是谁。“假面”这个中文译名稍有偏颇,persona从词源上考察,更准确的意思应该是面具。面具意味着表演性,有虚假的意味,后来便逐渐衍生出了人格、伪装的意义,但这部电影最终向我们揭示出来的却是假中的真实。之于人的存在来说,如果他看穿并抛弃所有的“假面”,那么也就失去了全部的人格和做人的尊严。
伊丽莎白和艾玛这两个主角分别代表了两种存在的可能性和面向,并向我们呈现了她们各自从假到真、从人格分裂到统一的路径。
伊丽莎白是个演员,这个职业的天然属性让她在片场猛然觉察到自己身上的假面,正如她在扮演角色厄勒克特拉一样,她在生活中不也在扮演一个叫做“伊丽莎白”的人吗!于是她希望以真示人,之后便停止演戏,就此沉默。
原以为沉默能保持最大程度的真诚,不说话就是不说谎。可是当她看到电视上僧人自焚的画面,却惊恐万分。事实是,即便沉默也不能帮助她摆脱假面,内在的人格(生命冲动)一有机会就会不自觉地摹仿他人的感受,这是移情的效果。医生说出了残酷的真理:唯有死亡才能真诚,人活着就是说谎。伊丽莎白拥有超人的理性和强大的意志力,但仍然没有勇气选择自杀,而在进一步的消极否定中变得冷漠、疏离。当伊丽莎白写信泄露艾玛的秘密时,体现了她想要达到一种理性真诚的决心,这次她没有同情艾玛,努力克制不再移情,保持住冷漠,想以此显示出她的真诚。
艾玛则代表了伊丽莎白的反面。最开始她想学习有经验的护士们,相信自己在过一种有意义的生活,并愿意为之不懈努力。其本质只是一场不自觉的摹仿,小姑娘正打算罩上护士的面具去社会上表演一番。可是艾玛却并非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女孩”,她抑制不住地偷懒、偷情。如果说伊丽莎白通过理性意识到假面的存在从而求真,那么艾玛则是凭借感性的冲动不自觉地在撕破假面、探寻真实,且是以一种永不满足的方式。
这两人有无意识地都想要摆脱掉假面,却也各自经历着因此而来的人格分裂的痛苦,几近死亡与癫狂。伊丽莎白努力要把自己塑造成一具理性的空壳,可是只要她还有一丝的移情能力,理性就无法取得胜利。最终面临的将是退无可退、逃无可逃,永远在否定却永远也否定不尽,解决方式唯有否定生命;而艾玛用身体的感性体验实践的这条道路是通过突破道德底线实现的,她找到的真实也只是一种动物性的快感,自责的痛苦总是在不断地提醒她戴上“好女孩”“好护士”的假面,以免彻底丧失人格、沦为动物。
医生是智慧的,或者说伯格曼是智慧的,伊丽莎白和艾玛这两个理性和感性的极端个体相反却也能相互成全,相互拯救。
二人命运的转折是从她们互揭老底开始的。导火索是艾玛发现了伊丽莎白向别人泄露她的秘密且毫无同理心,她因此感到气愤于是实施报复。正是艾玛准备向伊丽莎白泼开水的举动逼问出了她的生命意志,伊说出了全片最具份量也是她唯一一句台词:“不”。这句台词意味深长,提醒了她自己原来她想要活下去,她还不想当一个死人。稍后,聪明的艾玛对准伊丽莎白也祭出了她慢慢培养起来的理性之刃,用语言揭穿了伊理性的狡计,质问她:“人非得说实话吗?人能不说谎地活着吗?你假装健康,让所有人信以为真,只有我知道你有多差劲。”很显然,艾玛的话已经把伊丽莎白逼到理性的边缘,因为在活下去这个选项中并不包含理性所谓的绝对真诚。在要么活着说谎和要么死着真诚这个不可调和的取舍问题上,伊丽莎白既然已经通过这一声呐喊做出了选择,那就不得不承担起这个选择背后勾连的责任,而不能如之前一样消极逃避。这天夜里,她开始焦虑,对着一张集中营的老照片重新拾起了对生活的感受力和同情心,同时也再次回到了扮演厄勒克特拉的片场。
与此同时,艾玛在梦境中经历了一次精神的洗礼。该梦境可以分为三幕:
第一幕,她的理性自我以伊丽莎白的面目现身,在理性自我的帮助下(伊丽莎白把艾玛的手放在沃格勒的脸上),艾玛扮演了一次伊丽莎白并与伊的丈夫交欢,最后猛然醒悟到这一切其实都是伪装。这次醒悟意义重大,正如伊丽莎白在扮演厄勒克特拉的时候意识到的伪装一样,艾玛在扮演伊丽莎白的时候,不仅意识到自己在扮演伊丽莎白,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在扮演着一个叫“艾玛”的人。
第二幕,我们看到,艾玛在着装上跟伊丽莎白别无二致,一样的黑色衣服配黑色头巾,我们的主人公对于自己到底是谁这个问题陷入了彻底的错乱。虽然没有像伊丽莎白一样沉默,但她已不再只是艾玛,代表反思性的伊丽莎白成为她人格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同时让她染上了伊丽莎白式的冷漠与无情。在镜头(相同的内容两次重复演绎时,镜头分别对准伊丽莎白和艾玛)的帮助下,从艾玛口中说出的伊丽莎白对自己孩子的憎恶变成了她自己的憎恶,同时这意味着伊丽莎白对未经反思的人类原始自然情感的那种虚假性的摒弃也被艾玛的理性自我所认同。最终,不可避免地,艾玛在半梦半醒的恍惚之间完成了升华,她的脸与伊丽莎白(反思性、理性)的脸合为一体。
第三幕,艾玛依然执拗地拒绝着理性的渗透,她不愿意承认在第二幕所发生的转变,于是开展了她最后一次反击战。这次,她坚持着以护士的形象(假面)出现在理性自我(伊丽莎白)的面前。可是伪装的假面早就已经被理性识破,此刻这种坚持更像死撑。她已不是原来的艾玛,靠生活惯性维持的自然状态再也回不去了。存在的深渊被开启,被抛入自由之中的、处在强大的理性和旺盛的生命力之间的艾玛陷入了癫狂,甚至划破了自己的手臂。绝望之下,艾玛选择奋起,她不可能沉默,也没有选择自杀。她用自己强大的生命意志镇压了理性,不惜使用暴力的手段去抽打伊丽莎白,最终在医院中,她把极度虚弱的伊丽莎白(理性自我)抱在了怀中,达成了和解。
最终,伊丽莎白通过艾玛(直接性的感受力)克服了理性自我制造的逃避而找到自己;艾玛通过伊丽莎白(间接性的反思)克服了感性自我的伪装而找到自己。
作者/沙尘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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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人人都是一座孤岛
作为《视与听》250佳、《电影手册》60年代年度十佳、IMDB TOP 250、TSPDT最伟大的1000部电影等著名榜单的常客,《假面》即将迎来其诞生的50周年华诞。此片不仅在影史上赫赫有名,也是英格玛•伯格曼创作生涯的分水岭,获得1968年美国影评人协会最佳女主角奖和最佳导演奖,无论其话题性抑或独创性,彼时皆一时风头无俩。即使半世纪后光怪陆离影像纷繁的今天,回首这部50年前手法先锋、主旨深奥、视听语言杰出的佳作,仍不免心生敬意,笔者曾重温过数次,最难忘的一次莫过于2008年第11届上海电影节在影城大银幕观摩的激动经历,永远记得那些凝视和特写,像记忆的年轮永远嵌入脑海。
关于影片创作灵感的来源为世人所知:伯格曼在养病期间,每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看到有两个女人坐在岸边比她们的双手,某天一个不说话了,另一个继续喋喋不休,于是伯格曼的场景逐渐具体起来,可是他无法把这种意念直接转化为文字剧本。知道有一天他看到了毕比•安德森和另一位女演员的照片,她们俩看起来很像,于是双女主人选敲定了。这另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丽芙•乌曼——伯格曼的又一位银幕缪斯。
关于影片的开头,很多人表示不解,其实在伯格曼的自传《魔灯》中曾比较详细地提到。我们首先看到几段断裂的、怪异的剪辑段落,有胶片机的“嗒嗒”作响、被宰割的动物、带血的内脏、蜘蛛、默片、手心上的钉子,这些段落在影片中间和结尾均有不同程度的复现,奠定影片的基调——某种超越现时的梦境比现实更具力量,尤其是掌中钉子让人直接联想起超现实鼻祖《一条安达鲁狗》。这些经验来自于伯格曼10岁时经过停尸房的经历,在一具年轻女尸前,他既紧张又兴奋,仿佛还能感受到尸体的呼吸和热度,童年的战栗经验让伯格曼很想在作品中展现,他曾经意图在《狼的时刻》中派上用场,但失败了;于是在《假面》的序曲里他又尝试了一次;而且在以后的《呼喊与细雨》中再度试着去阐述这种超验感。伯格曼企图传达的是“死人干扰活人”的玄妙,摒弃现实的羁绊和阻挠,他直击人类内在情感的煎熬和苦难,着力探索生死奥秘。
正片伊始,就是一组组仿若尸体的特写镜头,男孩惊醒直视镜头后,他隔着玻璃抚摸一张面目模糊的照片,关键信息通过一个反打镜头流露无遗——身份的不确定(面孔的重叠)、玻璃造成的(交流)阻隔、摄影机的镜子直视功能。而90度的直视镜头在影片中占了主导地位,通常以单人特写为主,人物通过漫长坚忍的凝视,直达灵魂。除了演员的精湛演技,伯格曼的调教功不可没,他自称是演员的眼睛和耳朵代理人,给予意见,诱导表演,鼓励或否决,听从直觉。
不惟如此,伯格曼更是一位视听语言的大师。先说说打光,记得在看《冬日之光》时,光线变化折射勾连心理转变,牧师在教堂内的内心斗争通过光线流转就交代得清清楚楚,本片中也是,直接指向两位女主角的关系转变。艾玛与伊丽莎白在病房中初逢时,光线均匀,无任何着重点,暗示两人关系的对等;艾玛倾诉时,伊丽莎白半躺于床上,此时灯源在其左侧,斜斜的一缕光照射在她闪光的额头上,沉静如海,肃穆如神,目光深邃,漫长如亘古,此时两人的关系已然发生悄悄变化,衣服也作了相应调整——艾玛的严肃护士制服变成了柔软(柔弱)的白睡衣,而伊丽莎白的白色病服变成高领黑色;待到最后的阶段,两人侧脸特写正反打来回切换,脸庞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渐渐合二为一,寓意从肉身到灵魂的互换。
伯格曼把电影场景选定在他钟爱的法罗岛,特殊的地理景观和天气酝酿了独有的品格。那里山骨嶙峋、孤冷凄清,被冰河冲刷过的岩石森森,海岸线似乎永无尽头,树木曲线凌厉,外景的荒芜成功营造了强烈的隔离压迫感,广阔无垠的空间昭示着沉默的气氛和对峙的意味,人物情感之炽烈与激昂恰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的《牺牲》也在法罗岛上拍摄,并且《假面》也是塔科夫斯基的十佳影片。至于内景,作为斯特林堡的忠粉,伯格曼更注重场景内部的戏剧张力。与中后期凸显的大色块视效相比(如《秋日奏鸣曲》、《呼喊与细雨》),黑白时期的室内剧,伯格曼多数通过光源的高反差彰显人物心事,或以道具诠释情感走向,本片中最常见的有窗帘和镜子。从窗帘后面偷窥对方的行径,不仅暗示两人的距离感,也为身份的潜入和侵占提供了先决条件;两人关系发生质的变化那夜,伊丽莎白深夜探访艾玛,也是在窗帘的飘动遮掩下完成的。镜子作为实物并未出现在影片中,但看完此片,观众最大的感受莫过于在“镜像”的反射,无论是角色的直视让人有照镜子之感,还是两位女性的互相倒映,都如在镜中,影片无时不在强调银幕作为“镜子”或“玻璃”的反射&进入功能。像博尔赫斯说的:“我是一个对镜子感到害怕的人/不仅面对着无法穿透的玻璃/里面一个不存在的无法居住的空间。”很多影迷在看完《假面》后都表示短短85分钟,煎熬如三小时,恐怖似梦魇,究其令人害怕之处,似乎这种不寒而栗更多来自于精神层面,镜子里“包含着反影所精心制造的一个虚幻而深刻的世界”,艾玛与伊丽莎白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沦陷。
《假面》最迷人之处依然是伯格曼一辈子的母题,本片拍摄于他成熟的黄金时期,之前已有举世闻名的“沉默三部曲”,其中《沉默》更是《假面》之前奏,同样双女主、小男孩、古绝离奇的封闭环境、灵魂与肉身的交战,练笔成功,三年后《假面》横空出世,成为他创作生涯的另一高峰,从此以后伯格曼更专注沉迷于对内心世界的透视。他永远在书写亲情的疏离、神性的质疑,此次褪去宗教色彩,重在书写婚姻/爱情的虚假、丑恶与扭曲。艾玛初次向伊丽莎白打开心扉时,揭开自己貌似明朗美满的感情生活,倾吐自己不为人知的往事,真如张爱玲所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这是不是伯格曼对自己儿时家庭生活的再度讽刺?父亲的阴影贯彻一生,是他永远难以解开的心结,描摹亲子关系中的冷酷、偏执、脆弱,几乎是他大部分作品都会涉及到的,艾玛在长篇谴责伊莎莉白时提到“没有慈母心”,婚姻和孩子的束缚压缩女性的自我空间,让女性害怕承担责任,宁愿用逃避和虚伪面对痛苦和死亡,这个典型案例在《秋日奏鸣曲》中有更详尽的演绎。伊莎莉白撕掉的孩子照片,与她凝视过的集中营照片在某些微妙涵义上有勾连,正如之前她在病房看见电视中有西贡僧人自fen,伯格曼不是戈达尔,他的镜头在孤独的个体间徘徊、呼喊,看似无关联的细节其实是指涉无论社会宏观事件或个体微观情感都具有的暴力性,战争和体制可以生产武力型暴力,冷漠和疏离制造精神型暴力,艾玛和伊丽莎白的互换也是“暴力”压榨的一部分,即使面孔重合、身份混淆,但她们依旧是彼此的孤岛。
《假面》之前瞻性在于塑造了两位性格迥异却融为一体的两位主角,算得上开性格/人格分裂的先河,对后世同类影片有较大启发意义,并让世人见证伯格曼佐证“电影不是一种记录,而是一种梦幻”的圭皋名言。《假面》中的虚实模糊,两人的关系可看作是所有关系的一个总结和缩影,具有强烈的普世性,痛苦是人生的本质,精神炼狱是最终归宿,当假面脱落,外在崩塌,影像重合,一度无限接近的她们必然再次疏远,结尾巨大的石雕亦和伊丽莎白重返舞台的僵硬表情暗合。当中穿插的某些跳切镜头和超现实段落不妨看做内心意识的流动以及心理扭曲的影像化,如艾玛发现自己成为被研究对象时的愤怒,以画面扭曲断裂表现,这些手法既保证叙事的通畅,又能将情感流动与镜头节奏完美结合,神秘如暗夜星辰,孤寂似法罗群岛上史前石头。伯格曼说:“我的电影从来无意写实,它们是镜子,是现实的片断,几乎跟梦一样。”
载于《看电影•午夜场》2016年3月刊
4 ) 我们内心抵抗黑暗沉默的信仰和疑虑的呼声是我们孤独和恐惧最好的证明
第一次看《假面》的时候以为自己看了另一部《搏击俱乐部》,心中最大的疑惑大概是艾玛与伊丽莎白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片子开头小孩用手抚摸玻璃上隐约的面孔,丽芙乌曼与比比安德森的脸交替重合,结尾两人的脸庞在一明一暗的光线中再度拼接,他们非常相像,几乎像是同一个人。后来当我再次思考两人的关系时,疑惑消除,片中二人是独立的个体,伯格曼想要提出的问题恰恰在于个体与个体之间是否能打破认知的牢笼?困惑的灵魂能否得到回应?二人的关系又近似于上帝与信徒的关系,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他人的不可知性与信仰的痛苦。
到处都充斥着生活的骗局
艾玛是护士,伊丽莎白是突然失语的病人。在沉默的法罗岛上,艾玛不断的向伊丽莎白倾诉自己的内心,吐露自己曾与陌生人出轨并意外怀孕的秘密。伊丽莎白写给医生的信里,她这样写道:感到自己的心灵在愈合,艾玛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宠溺着“我”,研究这样一位感觉与行为不一致的人变得很有趣。这封信被艾玛偷看了,剧情急转直下。艾玛认为,伊丽莎白的沉默是一种引诱,引诱自己讲出秘密,利用她的同时又抛弃她。她想尽办法希望伊丽莎白能开口说话,为此不惜用各种办法伤害她,比如可以让伊丽莎白受伤的玻璃碴,泼向她的滚烫的热水。
说到这里,我们来回望一下医生的话:
医生似乎看穿了这位戏剧演员的病因,同时也告诫她沉默并不能卸下表演,生活的骗局无处不在。不断倾诉的艾玛也是一个渴望暴露与被看穿的人,但人和人之间的孤立并非仅仅因为语言,人们隔着不可知性的迷雾,在清晨微弱的光熙中张望对方的脸,既远离了自我认知的自我,也达不到他人认知的自我。
上帝永远躲在忽明忽暗的地方
一面是艾玛不断的吐露内心的伤痛和内疚之事,另一面是伊丽莎白的沉默,不难联想到信徒对上帝的坦白与上帝的失语。
《第七封印》中也有类似的对话发生在骑士与死神之间,骑士在生命延续的日子里质疑上帝的存在,认为上帝永远躲在忽明忽暗的地方不肯给与人们回应。
在《假面》中,倾诉了一整夜的艾玛趴在清晨的桌子上仿佛听到伊丽莎白对她说“上床去睡吧”,也仿佛在那个早上感觉到伊丽莎白摸着她的头发抚慰她。醒来后,她问伊丽莎白是否曾经对自己说过话或到过自己的房间,伊丽莎白都否认了。无疑,全片伊丽莎白唯一说过的只有那个面对镜头的“不要”,发生在艾玛激动的想要向他泼一锅沸腾的热水的时候。但这反而加重了艾玛的痛苦,因为这样一句回应是出于恐惧与怯懦,此前二人互相理解的幻境被打破,艾玛说出,你也知道害怕了,你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伯格曼塑造了一个信仰反复摇摆的人,不断的质疑是否有神灵真的与自己同在,最后艾玛痛苦的伏在海滩上大叫着“你不肯屈服,因为没有必要”。
在伯格曼自述的书《魔灯》中,他也坦言饱受这种信仰的痛苦:
“我一生都在处理我与上帝之间那痛苦又不快的关系。信仰与缺乏信仰,惩罚、蒙恩与弃绝,所有这一切对我都是真实的,又是专横的。我的祷告充斥着痛苦、恳求、信任、憎恨和绝望。上帝说过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说过。不要转过脸背向我。”
永恒的理解穿透永恒的非真实
前面说了人与人的孤立与不可理解,我们来看电影的最后一段对切镜头。是否在某个场域下,在某段谎言之中,人和人之间还是可以发生理解与碰撞,哪怕一切都发生在一个编织的故事里,甚至可以说是一段台词中。
艾玛看到伊丽莎白用手盖住自己儿子的照片,于是以“让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的口吻,讲述了一段伊丽莎白因被观众指责没有母爱所以勉强生下这个儿子,儿子成为了自己虚伪与悔恨的证明。这当然不是伊丽莎白本人的故事,也并非艾玛亲眼所见的故事。但却同时刺痛着两个人,牵动着彼此生命中敏感的记忆。这时,真实已经失去了重要性,人们还是可以在广泛的感知上理解互通。
非常想提一下影片结尾处出现的穿帮镜头,就是一台摄影机和两个拍摄中的工作人员。这个镜头在我看来是整部影片的绝妙之处。它为画面创造了第三维度。通常,电影只有两个维度,剧中人物关系和观影者观看剧中人,在本片中,这台摄影机的暴露非常坦白的告诉观众,没错,你所看到的,是摄影机呈现给你的,你与影片之间也永远的隔着一个叙述者,你渴望触及的真实是被创造出来的,你的体悟与电影本身存在着多少个这样的夹层。当我用截图放大来看这一幕的时候,你又会发现,摄影机中倒映的是丽芙乌曼的脸,而实际电影中存在的镜头是比比安德森。我惊觉这是一个伯格曼的玩笑吧,你这样深邃的灵魂是要饱受痛苦的!
同理,隔着磨砂玻璃触摸女人面庞的小孩,是否同样创造了一个夹层,存在于先验的真实之前?
比较幸运的是我在今年的上影节上观看了这部影片,放映前赠送了一段采访伯格曼的纪录片,伯格曼说该片被世界广泛播放,也被各种解读,但在各个放映版本中都有1/8秒的剪辑,我有幸看到了这1/8秒,但对理解本片似乎也没什么帮助,再说下去可能就很弗洛伊德了。
最后想用乐观的陀翁《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一句话作为对伯格曼的回应:“没有来自上天的征兆,相信你的心声勿动摇。”
5 ) 沉默之后
《假面》是目前为止看过的伯格曼电影中最晦涩的一部,这部片子中包含了太多的符号和隐喻,以及导演的纯个人经验,也许是因为被放置的元素过多,八十多分钟的片子显得多义而复杂,但无论如何,它仍然是具有无穷魅力的,这魅力之一也来自解读的多种可能性。
一、表层:关于故事
(一) 她爱她
艾玛喜欢伊丽莎白,而且,她的沉默让她们的亲近成为了可能,艾玛说:从未有过任何人这样听我说话。她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诉说,伊丽莎白用微笑和温柔的抚摸回应着她。终于有一天,艾玛讲了自己的罪恶的隐秘,一段懵懂无知时的荒唐滥交,她为此感到羞愧,后悔,而倾诉之后的眼泪似乎能洗清这些不明不白的罪恶感,伊丽莎白的沉默是如此固若金汤,如此安全。她们是这么亲密,艾玛说,以前看伊丽莎白演的电影,甚至幻想过她们是同一个人。夜色深浓时,艾玛依稀听到伊丽莎白提醒她不要在桌上睡着了。这是伊丽莎白第一次跟艾玛讲话,她却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次日沙滩上,艾玛向伊丽莎白的求证被理所当然地否定了。但是深夜的白纱影中,是谁轻轻走来?她们在镜前相互抚弄头发,你是你吗?我是我吗?你是我,我是你。这感觉真好。
(二) 她恨她
她们在岛上住得怡然快乐,不知世上寒暑,有天,她要去城里,顺便带上她寄给医生的信,信刚刚从打字机上取下来,甚至没来得及封口。艾玛大概从不觉得伊丽莎白的沉默是个问题,但是她也不是不好奇的,她很想知道那沉默背后的东西,尤其是在有机会的情况下。于是,在滴答的雨声中,她读到了“真相”,原来,那些温柔的笑容都是冷酷的观察,原来,伊丽莎白一直只是把研究她当成“一件有趣的事情”,艾玛所想象的那些温情,理解,宽容,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一个平衡的小世界崩坍了,两个人的相处慢慢改变了味道,艾玛仿佛无意地在门口留下了一块玻璃残片,等待着伊丽莎白踩上去。她开始请求伊丽莎白讲话,当她仍然只能面对沉默时,沉默也变成了冷酷和拒绝,甚至她的笑容,都只是嘲讽。温情脉脉的抚摸变成激烈的扭打,当艾玛要把沸水泼向伊丽莎白,她终于说了第二句话:不要!
伤害之后,彼此的隔绝和冷漠让艾玛放下尊严请求伊丽莎白的原谅,没有和解和宽容,艾玛独自面对着夜晚的大海的虚空。
(三) 她是她
她不能忍受隔绝与拒绝,象伊丽莎白当时做的那样,艾玛来到沉睡的伊丽莎白床边,她可以如此安全安静地观察她,接近她,如同原来伊丽莎白观察她那样,“我看得到你额上细密的皱纹,你脖颈上被掩盖起来的伤疤。”我是如此了解你,于是,我们又不分彼此了。
艾玛听到有人叫她伊丽莎白,那是伊丽莎白的丈夫,她不由自主地去抚摸他,象真正的伊丽莎白一样和陌生的男人互诉衷肠,甚至上床,然而,她还是清醒了,她是艾玛,她不是伊丽莎白。但是,伊丽莎白的沉默已经失效了,艾玛已经看到了沉默之后的东西,她厌恶自己的孩子,希望他死掉。在艾玛讲述的伊丽莎白的故事中,她们的脸终于合二为一。
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你是我,我是你。这感觉真的可怕。
最后,她们和解了,病房中,艾玛说,跟我说,没什么。伊丽莎白说,没什么。这是她的第三句话。
没什么。一切都消解掉了,没什么,那些温暖,那些伤害,不过是一场梦,不过是一个电影。
二、隐喻:关于电影
伯格曼原来给这片子起名《cinematography》,里面有很多关于电影的暗示,片头的二格动画,恐怖片片段,片尾处忽然出现的坐在升降机上的导演和摄影师的画面。都在告诉我们,这是一部思考电影本质的作品。在两个人物之间,似乎也隐喻了一种关系——观众和电影的关系,一直在讲故事的艾玛是电影本身,而沉默的伊丽莎白是坐在黑暗中的观众,她只有“看”这一个动作,但不表示她不带有任何评判,艾玛将自己想象成伊丽莎白,她才有了新的生命力。那无数的故事的可能性提供的生命力。伊丽莎白的沉默通过艾玛的故事发出声音,她最后发现,艾玛知晓她心底最隐晦的秘密,艾玛揭示了她的生活真相,让她面对她不敢直面的自我,她在艾玛的面孔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孔。
电影是生活之梦,所以片中的主人公总是从一个个梦中想来,似幻似真,梦境,既是讲述故事的工具,也是现实欲望的曲折反应。梦境无需合理,梦境中有无限可能。一个人可以变成自己渴望了解的那个人,代替她生活,代替她忏悔。
三、主题:沉默和面具、恐惧与黑暗
沉默是一种拒绝和反抗,如同医生所说:你可沉默和静坐,这样至少你不用撒谎, 你可以吧自己封闭起来,把世界关在门外 ,这样你无需扮演任何角色,做任何虚伪的表情和手势, 你是这么想的,但现实是残酷的 ,你的藏身之处也并非是密不透风的, 到处都充斥着生活的骗局,你不得不做出反映 。没人在乎你是说实话还是撒谎, 那是只在剧院才变得重要的事 ,或者甚至在那里也不是。
沉默也可以变成一个面具,一个容器的面具,当伊丽莎白以沉默来拒绝他人的地狱时,她的沉默却成了艾玛的陷阱和地狱。有人就一定有交流,有交流就一定有判断,误解,伤害,不管是充斥了话语的喧哗,还是坚守着沉默的无声。人在人的世界中生活,痛苦无可逃避,世外桃源只是想象。
五分钟片头,动画,恐怖片片段,停尸间的老人,被屠杀的羊,被钉的双手,黑色的蜘蛛,我倾向于相信那是伊丽莎白关于恐怖的印象,所以片中,当艾玛企图用玻璃碎片来伤害她时,那些片段又快速闪回了一次。伯格曼在片头堆砌的那些画面,很多来自个人经验,从这个角度讲,似乎片中的伊丽莎白是导演的变身和缩影,虽然片中说台词的是艾玛,但伊丽莎白也在讲述,她的讲述方式是非语词的,她所使用的语言是电影的语言。
出字幕的时候,那些沙滩,石块,是电影中伊丽莎白生活的环境中的东西,导演的经验和主人公的经验重合了,这也验证了伯格曼实际上是在让伊丽莎白成为影片真正的叙述人。
《假面》给我们留下了巨大的阐释空间,每一条解释的路径都风光无限,但也许伯格曼并不需要解释,他把他的感觉呈现给我们,他打开了一个世界,解放了自己,也解放了观者。
6 ) 一场争斗一场梦——我看假面
警告:以下文字严重瞎编!
这不是影评,是对岛主伯格曼作品《假面》观后的一点心得
影片是一场梦境,从头至尾都在梦
既然是梦,就简单说说
亮片名之前,貌似毫无关联的一帧帧快闪,人入梦的阶段不就是这样子吗?眼球乱转。 快闪画面的组合应该就是主人公焦虑的范畴,也即人生的那点事。钢钉入掌可以看作是终极焦虑吧,于是才有了后面80分钟的梦
梦的地点,不知是不是法罗岛主伯格曼的本岛,哈哈
主要人物:虚构。主人公内心的两面,一个不说话,逃避者。一个寻求救赎,解决者
梦里心理医生的话、电视、照片、来信,解决者读的书,点明她焦虑的原因。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夫妻、母子。出轨、偷情。饮食,男女...blablablabla......
反正一个女子也不大可能梦到宇宙大爆炸。她只是对这虚伪的世界和假面下虚伪的自己,说着不是真心的话,扮着不喜欢的角色,感到非常不快,感到愈加恐惧
一顿左右互搏后,解决者开始对逃避者灌鸡汤——害怕这个害怕那个是没有用的。人生中,束缚、假面无处不在。该担的责任你一个也跑不了。
想用沉默和逃避脱去伪装,没门儿啊,想得美!
收拾起行装吧,换个面具重新上路,生活还得继续!
大师终归是大师,丧归丧,梦归梦,肾上腺素总不忘在最后来一针的。再不醒醒,给你手掌也钉一钉!嘿嘿嘿嘿
搏击俱乐部的大鸡鸡。今敏的精分演员。索拉里斯的海边别墅。穆赫兰道的双女之梦。实体化的心灵舞台。独角戏。极简的布置,室内剧感。海边的奔走长镜。叙事过于碎块化。看的第一部英格玛·伯格曼,太多可作起源性的符号参照解读,先行作个四星基准。摄影让人惊叹,忍不住再加一星。
故事很简单,主题深刻且沉重;表面很平静,底层汹涌而震撼。我也是暂时的失语者,但只是暂时,我还继续说话,因为我无法摆脱现实和人群。
第一次看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这是一部最神秘、最复杂、最富于哲理性的影片,它的主题灵感来源于斯特林堡的舞台剧《强者》。根据人类的面孔或者说人格面具具有既揭示又遮掩的特征,并通过有声台词和面孔进行互文,重新讨论“俄狄浦斯”情结、血缘关系、阴影原型和人格面具等问题。影像如梦幻般,叙事如忧郁般。伊丽莎白沉默不语与艾玛的喋喋不休形成强烈的反差。两人镜像重合,穿越想象界、象征界,对实在界的认知与把握。伯格曼在完成艾玛的转变与伊丽莎白再开其口的过程中,使用脖颈相交、面孔并列的画面进行隐喻和象征,意味着“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也就完成了荣格的“I+We=Fully I(我+我们=完整的我)"的集体无意识模式。
2018上海电影节第一弹,放完全场鼓掌,好像都看懂了似的🚬
伯格曼要是都跟这一部或者[野草莓]一样该有多好啊!这一部形式主义完全不输法国佬,虽然主体部分是舞台剧,但是通过伯格曼式的“特写”营造了只有电影才能达到的惊心动魄的效果。当然,根据最新版伯格曼身世的八卦,这部影片完全可以看做是他对得不到的母爱的执念渴求,以及试图给出的解释。
上影节第一部伯格曼,开头竟然还有伯格曼本人的导赏,惊了。。大师说了两个关键点:1.开头的四分钟很难懂,要当成音乐来理解;2.拍这片子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在担任皇家剧院院长时要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内心有太多怒火。也就说所谓的假面和真实的自我。有了这这两句话,相对就好看懂很多了。
二刷,一刷时颇为懵懵懂懂的想法淡了一点,取而代之是一种无以言语的悲哀。伯格曼的镜头像一双凝视的眼睛,看着这虚伪的世界。伊丽莎白用失语想脱掉假面,来到了与世隔绝的地方,竟然还是带上了新的假面,并把精神上的假面实物化(就是艾玛护士)。人就是如此的悲哀,在不同的时间,空间,虚伪是人的本能。军队用维护和平的假面发动战争,世人用关爱的假面落井下石,最后导演把拍摄架都亮出来,仿佛告诉观众,这一切其实,也是我的假面。最后竟然只有男孩的母恋之情貌似是真的。真是“五蕴皆空”啊,哀哉!
假面双生花穆赫兰道...首先,是受够了西方人幼稚的二元结构。其次,表达不出就捶桌子、就不说话、就一惊一乍、就引老片子、就扎手心、就拍得很美、就调动性爱元素、就激化人物关系,要么歇斯底里,要么用形式放肆厥词,导演真是任性。好的电影超越个人的情绪和境遇,能用一句台词代替一场死亡。
野草莓之后我就做好了准备不会喜欢这部 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喜欢 和支持此片的同学们大撕了一场。我承认这部在技艺上非常高明但恰恰就是这种高明毁了电影 过度的炫技和象征符号堆砌看来真的很对知识分子的口味 加上点越南战争自焚的和尚和奥斯维辛的犹太小男孩就高潮了 但可惜你们没一个人真的care这些人 这些受着苦难的人就是你们北欧中产小资的精神阿片罢了 闭上嘴就沉默了?你张着嘴也没有在说有意义的话。整个片子就像是大型沙盘推演 大型影音思想实验。这跟我非常喜欢的莎翁式的人文主义伯格曼正好相反 disembodied private psychological。可以读小说念诗歌观戏剧甚至看电视都不会比你电影差 伯格曼在66年意识到了新媒体对电影的超越故而将电影完全向前者打开 但不受人完全控制的电影也因此没了/从电影史开头就是要跟电影无关了 直接是对电影的反讽
Persona,假面的告白。 她把自我当做他者,把死亡当做生命
A+ / 私影史TOP3/明明是恐怖片/画面中人物的锐角与钝角关系/人像的仿真、对称与重叠/演员对摄影机和第四堵墙的挑战/胶片的断裂与电影的死亡/像是博格曼精心布局的装置艺术★★★★★★★★★★★★★★★★★★★★★★★★★★★★★★★★★★★★★★★★★★★★★★★★★★★★★★★★★★★★
一个人若想绝对的诚实,就要有基督和自焚僧人般决绝的勇气,要战胜自己喊“不”的本能恐惧,敢于直视血淋淋的枪口,至少是一锅迎面而来的热汤。可惜,诚实万般不易,恶念却一直蛰伏在潜意识当中从未消失。伯格曼首先是个道德家,他相信伤害和侵犯是天性和本能,而那张假面,未尝不是人类社会的保护罩。
从《第七封印》《野草莓》至此,没有一次能挤出点滴感悟,每次看完伯格曼,都想找部通俗大片当脑白金补。这部晦涩程度更甚,却有了胜于上述两者的画面,那种无所适从又难以抽离的恐慌和迷幻气息,是神级的视与听浪漫交配的惊人结果,不明觉厉。以及,我就不信演员知道自己在演什么。
Stop Talking,沟通从闭嘴开始
两人的关系可看作是所有关系的一个总结和缩影,具有强烈的普世性,痛苦是人生的本质,精神炼狱是最终归宿,当假面脱落,外在崩塌,影像重合,一度无限接近的她们必然再次疏远;电影不是一种记录,而是一种梦幻;“我的电影从来无意写实,它们是镜子,是现实的片断,几乎跟梦一样。”
必然聯想到《內陸帝國》,但更多想到的是《神祕博士》196集Midnight:一頭有聲無身的怪物藉由複誦人類的話語,一步步變成同步發聲;待怪物比復誦對象更快講出相同的話,怪物就會發動寄身,就此用對方的外貌過活。因為顯而易見地,「她」早已藉由模仿由內而外掠取了對方窮餘的心智,以至靈魂。
非常终极的电影体验。视、听、抽象与现实的结合、恣意的剪辑以及演员的演出都非常登峰造极。但同时又想到,伯格曼应该是一个一直试图拒绝、逃避现实世界的人
从来没有一部电影会让我莫名其妙的去关注和记忆每一个镜头。这是一部很形而上的电影,包括了哲学和心理学。我的理解是一个演员分裂成了两个人在体验生活和对付生活。
英格玛·伯格曼代表作,也是其生涯转捩点。影片撕裂了时空,暧昧模糊,庞博多义。首尾迷幻蒙太奇-放映机,钉手掌,内脏,男孩抚摸眼前巨大模糊的女性面孔;沉默与滔滔不绝;美妙的4P独白(忆及戈达尔[周末]);沸水威胁与玻璃渣恶作剧;无缝叠置的脸庞;重复诉说的话语;矛盾;痛苦;语词之虚空。(9.5/10)
这确实是一部为了电影才能构思出来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