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纳先生

剧情片英国2014

主演:蒂莫西·斯波  保罗·杰森  多萝西·阿特金森  玛丽昂·贝利  卡尔·约翰逊  鲁斯·西恩  Sandy Foster  艾米·道森  莱丝利·曼维尔  马丁·萨维奇  理查德·布雷默  

导演:迈克·李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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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07-21 05:51

详细剧情

  《透纳先生》讲述了英国画家约翰·透纳充满创作激情的一生,他曾经因创作手法过于先锋而备受诋毁,然而透纳视绘画创作为生命,一生佳作累累,即使临死前都挣扎着爬起床临摹一具女尸。他在晚年尤其自19世纪40年代起即致力于绘画形式与色彩的探索,用食材、口水等不可思议的颜料作画,引来一片争议之声,被视为英国最伟大的画家之一,也是出了名的艺术怪人。

 长篇影评

 1 ) 多图不完全盘点:《透纳先生》中的人与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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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终于空出两个半小时,看了2014年的电影《透纳先生》。相比其他讲述艺术家生平的传记电影,例如《弗里达》、《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或者《无主之作》(勉强也算吧),迈克·李的这部长片或许并没有一根绷紧的“主线”,只是平静地讲述了一个故事。

实话实说,这种叙事方式多少有点自说自话的嫌疑,导致整部电影结构相当散,节奏有点闷。对于对主角透纳比较陌生的观众而言可能是一次相当痛苦的观影体验(前提是没有在一个小时的时候关掉)。

但还是在豆瓣打了五颗星!一部分是出于私心,但主要还是因为这部电影的许多镜头真的相当宏大且优雅,光影的调度中可以看得出导演希望用镜头再现透纳的风景画的野心。87届奥斯卡的最佳摄影给了《鸟人》,而《透纳先生》和《布达佩斯大饭店》都没得,实在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鸟人》得最佳影片我心服口服!)。

其实这部电影对19世纪初的时代再现是很细致的,但李导或许不大愿意多画笔墨进行解释,导致许多出场的人物与作品虽然在美术史上也有一席之地,但看起来却像斗罗大陆上的张三李四。因此!这篇影评会不全面的盘点一下片中的名人(以及名画,但画作出现的顺序和历史上不完全相同),兼述透纳的生平,如果能够稍许提升大家的观影体验,那就不胜荣幸之至了!

一位我非常尊敬的影评人曾经说过:“电影不拍才子佳人,难道拍你这种落魄垃圾青年吗[捂嘴笑]?”我深以为然。但迈克·李恰恰没有拍透纳青年才俊的时代,也是他最为人熟知的那张自画像,以及20英镑钞票上的形象,而是选择了1826年作为故事的起点,表现画家生命中最后25年的故事。

“才子”——

这一年50岁的透纳不能说落魄,但确实已经步入了中年的尾声。蒂莫西·斯波出演的胖大叔形象可能让人第一眼大吃一惊(我也是!),但或许相比有照骗嫌疑的自画像,斯波其实才更真实的还原了历史上透纳的外貌。

——落魄中年

因为画《自由引领人民》的德拉克洛瓦对他的描述就是:“英国农夫般的外貌,肥大的黑色衣服,宽大的鞋子,举止生硬、冷漠。”, 这样一看,反而是电影中把中年透纳演活了。下面这幅是当时的一位版画家为透纳制作的画像,是不是有几分相似?(两个人虽然都姓Turner,但并不是亲戚)

Charles Turner, Portrait of J. M. W. Turner, c.1840

电影开始时透纳正在尼德兰写生。整部影片的第一个镜头就足够优美,日落时分荷兰原野上的风车与农妇有种扬·凡·格因的风景画的观感,而年轻时候的透纳也从尼德兰画家的作品中受益甚多。后面也提及他此行去看了伦勃朗与鲁本斯的作品。

这里出场了透纳的父亲老威廉·透纳(William Turner, the Senior),为了区分,女仆汉娜称他为“威廉先生”,而把儿子称作“比利先生”。在母亲和妹妹早逝后,透纳一直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他一直支持透纳的绘画事业,送儿子入读皇家美术学院(Royal Academy of Arts),并且一直担任透纳的画室助手,帮助他购置画材,准备颜料和画布。

老威廉·透纳是一位理发师,所以这里出现了他为儿子刮胡子的镜头。透纳15岁的时候,父亲就把他的画作挂在自己理发店的橱窗里,并对当时的名画家托马斯·斯托萨德(Thomas Stothard)夸耀说:“先生,我儿子将来会做个画家。”(斯托萨德比透纳年长20岁,在之后的沙龙里也有出场!)

老威廉也一度扮演了透纳经纪人的角色,在自己位于伦敦考文垂花园仕女巷(Maiden Lane, Covent Garden)的住宅中建起了一个小画廊招待上门的顾客,并且别出心裁地在展厅前面设置了一个暗室,可以想见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骤然看到透纳画中的的光影会有何等强烈的感受。

画面一转!来到了第三代埃格蒙特伯爵乔治·温德汉(George Wyndham, 3rd Earl of Egremont)的府邸。这位伯爵是透纳在当时最重要的赞助人和作品收藏者之一。两人刚刚进门时谈到了牛和马的话题,这其实不是无关的闲聊,因为埃格蒙特的本职工作(除了做伯爵之外!)就是一位农业专家,在自己的庄园里做过不少动物育种的实验。

大厅中的女士弹奏的是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透纳与贝多芬几乎是同代人,而贝多芬就在当年,也就是1827年刚刚去世。

后面两人唱起了更早一些的英国巴洛克作曲家亨利·普赛尔(Henry Purcell)的《狄多的悲歌》,这段选自普赛尔最著名的英国歌剧《狄多与埃涅埃斯》,同时也是透纳相当钟爱的神话主题,他画过许多以此为题的画作,例如下面这幅,狄多与埃涅埃斯在近景相会,远处是鳞次栉比的迦太基城。

Dido and Aeneas, 1814

左边和透纳打招呼的是他的好友,著名雕刻家约翰·卡鲁(John Carew),他最著名的作品就是伦敦特拉法加广场上纳尔逊纪念柱上的四幅浮雕之一:《纳尔逊之死》。

他们看的画作是佛兰德斯画家杰拉德·希格斯的《圣塞巴斯蒂安与慰安天使》,从对于“大屁股天使的”调侃来看,似乎几个人对这种巴洛克风格的圣经故事范式都不大感冒。

另外这位穿红色衣服,发际线不是很乐观的画家名叫本杰明·海登(Benjamin Haydon)。与已经功成名就的透纳不同,海登的艺术生涯并不是非常成功。他偏爱画很大尺幅的历史画,性格又相当不圆通,经常和买主闹翻,使他的经济状况往往很不理想,因此要和透纳借100英镑还债(在当时其实是很大一笔钱!),但透纳也有点脾气,只愿意借他50英镑。

下一个场景是透纳去海滨小镇马盖特写生,在这里他遇到了生命中最后一位重要的女性:索菲亚·布斯(Sophia Booth)。但为了不让别人认出来(带画家!),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自称马拉德先生(Mr. Mallard),显然是来自他的中间名Mallord。

旅馆主人布斯先生讲起了他自己在贩奴船上做木匠的经历。悲惨的景象想必启发了透纳创作他后期生涯中最重要也是最具争议的作品之一:《贩奴船》,这幅画在之后的电影中也有出现。

The Slave Ship, 1840

透纳一直相信自然科学的新进展有助于他的绘画事业,因此和许多科学家也有所交游。这里他就请来了玛丽·萨默维尔(Mary Somerviue)来家中拜访。

这位萨默维尔夫人也是一位传奇人物。她几乎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纯靠自学在数学、物理学、地质学与天文学领域都取得了相当重要的成功,成为19世纪最重要的女科学家,对于女性教育也贡献颇多。老威廉在和萨默维尔讨论教育话题的时候又提到了之前把透纳的画作贴在理发店橱窗的轶事。

用光磁化钢针是萨默维尔夫人的著名实验之一(虽然被后来的科学家证明理论不大对,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有懂的老师可以讲讲),也引出了她与透纳有关光线本质的探讨。

之后登场了几幅著名作品!包括一幅描写特拉法加海战中纳尔逊的旗舰胜利号的习作(萨默维尔夫人的父亲是一位海军中将,因此片中老威廉说她可能会觉得亲切),但向透纳约稿的国王威廉四世并不喜欢,因此没有完成。

还有《格利松山的雪崩》,可能是国内的朋友最熟悉的透纳作品之一!因为2018年上海博物馆和泰特不列颠美术馆合作的展览《心灵的风景》里就有这一幅。

The Fall of an Avalanche in the Grisons, 1810

还有尺幅巨大的历史画《汉尼拔翻越阿尔卑斯山》(迦太基人再度登场),大家可以试一试在下面的画(色差严重)中找找大象

Snow Storm, Hannibal and his Army Crossing the Alps, 1812

1829年,威廉的病情逐渐变得逐渐严重起来。画面中透纳在画的这幅画很像他的威尼斯风景系列,但其实是画的法国迪耶普的海港。与后来的印象派画家喜爱现场作画不同,透纳时代的风景画家主要采用的还是在现场画速写,然后回到画室完成作品的方法。

题外话:许多人说塞尚与雷诺阿的印象派与透纳一脉相承,我其实不是很赞同。印象派的核心理念:对重现自然的追求更多是继承自巴比松画派的柯罗等人,柯罗受的又更多是康斯太勃尔一派现实主义的影响。透纳对于理想风景的追求有种浪漫主义的味道,启发了印象派的更多是他的光影手法而非主义本身。

Harbor of Dieppe, 1825

老父亲去世前的这段对话可能很多人没能看懂。片中提到的“那个女人”就是透纳的母亲玛丽·马歇尔·透纳(Mary Marshall Turner)。透纳其实有一个妹妹玛丽·安(Mary Ann),但她在5岁的时候不幸夭折,受到刺激的玛丽最终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在那里度过余生。对话中可以看出透纳对母亲既有愧疚,也有对那段不幸生活的怨恨。或许是这段经历,又或许是继承自母亲的抑郁基因,造就了他一些作品中的沉重特质。(阴郁画在布上!)

透纳一生中很少画肖像画,这里正在画的的是一幅不大完全算是肖像的,相当怪诞恐怖的《白马上的死神》:

Death on a Pale Horse,c.1825-1830

接下来就迎来了著名的1832年皇家美术学院沙龙展览!开展的前一天,准确的说是5月25日,是传统的“清油日”(Varnshing Day),这一天参展的画家可以给已经悬挂起来的画作做最后的收尾之后涂上清油.当时英国比较著名的画家和作品许多都出现在了这个场景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一找,认一认。

终于登场!下面这位就是透纳的一生之敌,英国最伟大的两位风景画家之二,约翰·康斯太勃尔(John Constable)。两人在当时的美术界堪称一时瑜亮,每年沙龙展上的画作也最常被人拿来比较。相比年轻时在学院大出风头的透纳,康斯太勃尔的性情更温和,也更喜欢忠实地描绘自己身边的乡村风景。他正在修改的这幅画是《滑铁卢桥的揭幕典礼》(就是魂断蓝桥的那个桥!)

John Constable, The Opening of Waterloo Bridge, 1832

相比之下,透纳挂在旁边的那幅《海景》从尺寸上就输了一筹,何况康斯太勃尔这幅画还把他的另一幅作品挤到了前厅(往往用来悬挂不那么重要的画作),在那里欣赏画作的是著名建筑师约翰·索恩(Sir John Soane)爵士,最著名的作品是伦敦的英格兰银行,以屋顶的蚱蜢风向标闻名于世。不服气的透纳想出了神来之笔,(据说还是用康斯太勃尔的颜料)在海面上用鲜红色画出了一个浮标——可能是历史上最著名的浮标。

Helvoetsluys, 1832

当时在场的画家大多认为这一笔彻底毁了一幅好画,但康斯太勃尔可能是当场唯一看出透纳用意的人。也许意识到自己输了这一局,他留下那句著名的“他在这里开了一枪”,然后愤然离场。不幸5年后的1837年康斯太勃尔就因为心脏病离世,两人最终也没能在有生之年分出胜负,一个时代就此结束。

透纳再次来到马盖特的旅店时,布斯先生已经去世,他和布斯太太也互生情愫。两人确立情人关系之后,透纳在余生中把自己的常用的化名从“马拉德先生”换成了“布斯海军上将”(Admiral Booth)。

又是一个绘画史上的著名典故。透纳将自己绑在桅杆上以亲身体验暴风雨,为画成下面这幅《暴风雪中的汽船》做准备。

Snow Storm: Steam-Boat off a Harbour's Mouth, 1842

接下来来到透纳家中看画的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维多利亚时代最著名的艺术批评家、工业设计之父约翰·拉斯金(John Ruskin)。不过这个时候20多岁的拉斯金似乎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纨绔子弟形象,跟着自己身为葡萄酒商人的父亲挑选艺术品。

拉斯金的眼光确实不错,看中了我们之前说过的《奴隶船》,这是透纳晚期风格的最早实验,也引发了相当巨大的争议,许多人,例如影片中提到的作家萨克雷(WilliamThackeray)对这种“乱七八糟化成一团”的绘画相当难以理解,评论界骂声一片。但拉斯金倒是慧眼独具,只不过他冗长的点评似乎提不起透纳的兴趣,让后者转而关注起了屋顶的蚊子。

下面是本片中我认为最美的一帧风景!对应的画作大家应该都比较熟悉,就是被认为是透纳最伟大作品的《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

The 'Fighting Temeraire' tugged to her Last Berth to be broken up, 1838-39

这幅画在2005年BBC4台“英国最伟大的画作”评选中拔得头筹,而排在第二的应该也不难猜到:就是老对手康斯太勃尔的《干草车》:

John Constable, The Hay Wain, 1821

顺便吐槽一下这个评选:为什么马奈的《女神游乐场酒吧》、凡·艾克的《阿尔诺芬尼夫妇像》,甚至梵高的《向日葵》也算是英国绘画?最多是收藏在英国吧!真的毫不谦虚。

海登先生来还钱,顺便问透纳他总是画船和火烧云,是否会感到厌倦,甚至说自己不妨一把火烧了房子。不幸的是,穷困潦倒的海登最后确实选择了自杀,只是没有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但透纳确实画过以火灾为主题的作品,例如这幅《燃烧中的上下议院》:

The Burning of the Houses of Lords and Commons, October 16, 1834, 1834-35

透纳和当时另一位以画海景见长的画家斯坦菲尔德(George Stanfield)等人来到拉斯金家中做客。小拉斯金本来想恭维一下自己的偶像透纳,但没想到自己辣评巴洛克时期法国风景画家克劳德·洛兰(Claude Lorrain)的言论反而把透纳惹恼了——因为洛兰就是透纳的偶像!

透纳一生中都以洛兰为自己的艺术导师,希望创作出与他媲美的风景画,其中用意最明显的就是这幅《狄多建设迦太基》,几乎完全是向洛兰的名作《示巴女王出航》致敬的套作。

Dido Building Carthage or the Rise of the Carthaginian Empire, 1815

Claude Lorrain, Seaport with the Embarkation of the Queen of Sheba, 1648

透纳对洛兰如如此崇拜,甚至在遗嘱中将自己的作品捐赠给英国国家美术馆时增添了一个附加条件,就是要永远将这两幅画悬挂在一起。拉斯金对洛兰出言不逊,不幸被透纳讲了一个牛排腰子馅饼的笑话调侃了一番。但虽然如此,拉斯金仍然是透纳的头号粉丝。在他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候,只有他的《现代画家》一书为之正名。

而透纳对于现代工业产品的偏爱不只有《无畏号》中的蒸汽船,还有这幅同样著名的《雨、蒸汽和速度》中的蒸汽机车

遗憾的是,透纳的新风格或许还是走在了时代前面。片中造访美术学院的两个神秘人物其实是维多利亚女王和丈夫阿尔伯特亲王,他们对于透纳的新画作也全然无法欣赏。

但透纳还是一个潮流人士!还记得之前他请萨默维尔夫人给自己做实验吗?他光顾了当时刚刚出现的照相馆,使用的还是法国人达盖尔发明的银版摄影法,因此要静坐十秒钟等待曝光。

这位摄影师约翰·马约尔(John Mayall)也是真实人物,被称为历史上第一位艺术摄影家,还拍摄过尼亚加拉瀑布。他其实是英国人,但片中说他来自费城,因为他在美国学会了摄影术,拍过照的人物包括维多利亚女王与马克思。透纳很关心照相术能不能用来记录风景,或许他有些担忧自己钟爱的绘画会被摄影取代。

这位想出十万英镑买下透纳所有画作的大亨并非虚构,而是钢笔之王约瑟夫·吉略特(Joseph Gillott),收藏钢笔的朋友可能会对Gillott这个品牌比较熟悉。虽然透纳拒绝了他的要求,并把自己大部分的作品无偿遗赠给了国家美术馆,但吉略特确实收藏到了他的一部分画作,特别是在透纳转型初期,舆论处境最困难的一段时间。

接下来就是故事的结尾了:那句著名的遗言,“太阳就是上帝。”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透纳家中的女仆汉娜其实是这部电影里表现最好的人物之一,在这篇文章中却没有写。因为这个沉默的、丑陋的女人的经历,甚至一举一动,都实在太令人难过,也许大家自己去看吧。

之前许多评论认为这部电影丑化了透纳本人,但我其实不这样觉得。提供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视角去看名人的一生对传记电影而言其实是需要勇气的。蒂莫西·斯波的演出也相当生动传神。在最后再来看一眼开头出现的那幅自画像吧,让我们认识一下透纳先生!

Self-Portrait,c. 1799

 2 ) 野兽先生

                    
      “每当我看着镜子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一头野兽。”
      
      开篇与结尾呼应,他站在自然的画幅中,贪婪地汲取着周遭的色泽景致,在速写本上不停涂抹。浓墨重彩泼洒挥毫,透纳先生的一生。
      迈克李的创作巧思与透纳的不羁才华,被萦绕着暖黄的镜头、铺满了情思的风光、寄托着命理的水彩、承放着血络的帆布、绽露着哲辨的话锋,塑为了一体。迈克李手中的数码镜头,仿佛被遥远的画家打通了经脉,丰厚浓醇又谨严细致。他当然还是把透纳放在神坛上的,桀骜不驯、奇异癫狂、艺术修养、情感沉淀,他将透纳的卓绝之处一一奉上;而在另外一面,粗暴情绪、贪嗔痴念、琐屑哀病,透纳又是个渐行渐蹒跚的白头凡夫。
      透纳自认为长得丑陋是头野兽,于是他习惯含混嘶吼,习惯粗野表达,习惯不加节制,比起人类社会也更加习惯和热爱大海天空自然生灵,斯波充满灵力的表演令人感动。「透纳先生」集中表现了透纳的三种情感,对绘画,对父亲,对女人,而在这些情愫暗涌里,充斥着大量具有强烈对比与呼应意味的镜头段落:和愤怒强势的妻子不欢而散之后,透纳在勋爵的庄园里与弹琴姑娘柔情歌唱,彼时他狂暴冷漠,此刻他忧郁文雅,天才的极端两面被斯波演绎得极致贴合;父亲望向透纳的两个眼神,一是分享欢呼,二是表达歉疚,属于父子的心照不宣就在这两个镜头里打下简洁有力的叹号;父亲去世后他摩画妓女的绝望身姿,却终是被自己内心强烈的悲痛绝望击中,物像由心意所发,喉咙里翻滚出野兽般呜咽;埋葬了五个孩子的落魄画家攥着10英镑跌撞在街上,紧紧承接着贵妇绅士对新鲜鹅莓的热切讨论,露宿温饱对立着餐间甜馨,社会的沉痛朽化令艺术蒙羞;最突出明显的是影片中截取的三次画展遭遇,伴随着段落时长的逐一缩减,透纳的先锋尝试在评论口碑中渐渐跌落,然而沉落的只是跟随浪头的水花,升起的却是与太阳同在的传奇。
      透纳对女人的感情态度,在影片中用了诸多比较表现:对待妻女,对待母亲,对待钢琴手,对待女科学家,以及最多戏份的粗壮女仆与晚年情人。他对待情感的渴求如同创作一般是贪婪的,影片中对透纳粗暴猛烈的性冲动亦有所表现,然而他毕生所求所爱必定是一具能够激发自己全部美好品质的灵魂,所以他面对着垂老的布斯夫人告白时说她像女神般美丽。那句动人而晕眩的“寂寞和孤独,是完全不同的。一定会来的,爱”,再回溯起妻子怒斥“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伴着宴会酒香觥筹交错,也实在有些令人鼻酸凄楚。
      影片中还是有许多奇妙可爱的,画室实验,画展争锋,嘲反贵族,照相机,都拍得趣味横生。迈克李这番拍人物几乎全片都是远景和中景,让人物的细刻自然抒发,而技术则始终保持着一种疏离。极具绘画美感、洋溢自然光泽的摄影无疑更是给影片中的每个镜头连转,每个人物动态都增添了艺术的生气。
      帆布水彩里晕染出一副大家的盛名,文艺岁月中轮转了一个孤独的称谓,它们集结一体密不可分,终究汇成了四个字,透纳先生。

 3 ) 傳記最不屑的就是激情


麥克李(Mike Leigh)作了一個太冒險的選擇:他要為繪畫界的偉人透納立傳,卻徹底抽離傳記的本質,不拍人如何變成偉人,只拍偉人何時像人。靜默的暖光,綿長的觀察,穿梭也穿透著透納的ㄧ生,抹去軼事辛辣,補全生活細節.......一切看似寡味,卻盡得風流。麥克李,終不愧為大家風範!
 
現實是人成就其名,傳記卻是名成就其人。看似矛盾,實則不然,因傳記之所以傳世,正是某時某刻的某件大功大名太過璀璨,璀璨到大眾必須立傳並讀傳,好尋覓事件之所以被成就的漫長前因,進而感激成就前因的主體:那個被立傳的某某人。所以傳記醞釀激情,名要勝事,事要勝人。
 
《畫世紀:透納先生》卻不然。彷彿麥克李最不屑的就是激情,他只拍透納下筆,卻不拍他畫完的經典作品如何蕩起畫壇漣漪。他只拍談透納第一次看見火車的驚奇,卻不讓二十世紀人的史贊婉轉地「穿越」替透納察覺工業化到來的先見鍍金…..一切一切的前因後果都被他杜絕了,我們觀眾也被他的劇本推到太遠太陌生的觀看位置,遠到透納不像大師,只是個吃喝旅遊交際應酬的怪人,讓我們連享緬懷都都找不到切入點。
 
麥克李要的就是這份距離。當「透納大師」被打回「透納先生」,甚至只是「透納」時,我們才真的能與他一齊立足他活過的時代,不受一切後人褒貶的介入。瞬間,透納的木訥,口吃,自傲,惡習與傲氣,通通因為變遠,所以變近。當然,麥克李精擅的寫實作風為此發揮了驚人的作用。
 
畫龍點睛的是兩位配角,也是陪伴透納最久的紅顏:女僕與情婦,他們是透納的愛人,也是第一手為透納作為偉人蓋棺的他者,境遇卻大不相同。女僕知盡透納父子的一切,透納卻種種透露不以為知己的跡象,情婦瞭解的透納僅限閣樓時光,透納卻每每以交心作為陪伴的禮物。就在透納咽氣仙逝,兩個女人回歸自己的生活,一個身無半張透納畫作,卻面向陽光微笑擦窗,一個坐擁透納畫室,卻黯淡淚流蹣跚回廊,一光一影,一笑一淚,透納不在了,卻盡見透納活帶給身後的結局,令人悵然。
 
而且,真的缺乏激情嗎?恐怕未必。全片場景講究,服飾細緻,歷史感因而栩栩如生。攝影與用色脫胎自透納畫作的用色,暖光遍佈天地。史感與光影相輔相成,模糊了銀幕畫與油畫的輪廓,時時奪胎新的驚奇。這一幕,我們看見暮色風車搖曳,鏡頭左偏,透納就立在草原邊上臨摹同觀眾一致的景致,原來我們正經歷著名作誕生的瞬間。另一幕,透納在沙龍牆壁即興揮灑醞開的顏料,鏡頭一轉,本是畫布污垢的粒粒白點成了遠方山脈的雲暈,原來我們不自覺中去了一趟聖地朝聖之旅…….
 
畫家下筆,就此成雷霆萬鈞之事,「太陽即是上帝」。駭絕,美絕!
 
今年唯一能與本片較勁的傳記電影,唯獨《暗黑冠軍路》(Foxcatcher) 而矣。它與透納先生不約而同選擇了一樣的目的,拍傳記片卻企圖抽離傳記必談前因後果的本質,拍法卻正好逕庭,《畫世紀:透納先生》選擇拉遠,讓觀眾像個畫家在描摹,《暗黑冠軍路》選擇拉近,觀眾直接被拉上擂台,與三位主人翁來一場希臘式摔角,近乎赤裸的肌肌纏鬥,逼使觀眾無法思考緣由,只能隨角色瞬間澎拜的情緒爆發而代入而起伏,但在熱鬥之餘亦有中場休息,讓觀眾不致被吞噬,熱冷交雜,非常精采。史提夫卡爾(Steve Carell)跟查寧卡圖( Channing Tatum)也分別貢獻了他們精湛的演技,邪門與天真兼具,可與蒂莫西·斯波 (Timothy Spall) 飾演透納晚年屍積餘氣的栩態一較高下……

礙於篇幅,不冗談了,有機會在分享這部片給我的一些體驗吧。

 4 ) 最美的光线和最远的彼岸

左边明黄暗黄鹅黄姜黄橘黄棕黄和右边的各种灰各种白糊成一团,只有靠近左下有一丢丢鲜艳的黄色小点儿。
然而,一年前,在堪培拉的国立美术馆,我站在这一团糊糊前,近乎落泪。
我看见了湖水,看见了正在暗下去的天空,看见了彩霞和倒影,看见了最美的落日一瞬,也看见了他那一刻或许闪念而过的和我自己的盘桓不去的孤独、无助与绝望。
那幅画叫做Sun Setting Over a Lake,湖上落日。


今年的英国电影节,唯一看的就是这部讲述此位传奇画家的片子。
开场十几分钟后,主角一开腔,我就心里一紧——完了完了,老式英国口音外加嘟囔嘟囔的口齿不清,这把可是要了亲命了。结果却是,一派自暴自弃的态度,管他说啥,就也这么心安理得地看到结束。
两个多小时,在散场上排队上厕所时,前面的两位不认识的阿姨闲聊,一个说,刚看的这部怒长,so slow,不过还真是好看呢。

的确是慢。
影片从他五十几岁讲起——聪明之举,人物传记片最怕从小到大来个大事年表流水账——讲到死。没什么太多大事儿,都是些比如老爹帮他买颜料顺带买只猪脸回家做饭啦比如被时运不济的朋友央求着借钱讨价还价啦比如跟女仆暧昧一下摸摸胸打打炮啦比如听着妹子弹钢琴荒腔走板地唱唱歌啦比如和同僚胡扯淡暗自嘲笑别人的画作啦比如出去写生和房东阿姨聊聊天啦之类的。
还期待着能看到好多画和画画的场景,却少之又少。

少却精彩。
他在画布上边吐口水边画画。
他在画室和藏品屋之间凿了个小洞,偷窥那些来买他画的人们的言行举止。
他拒绝了富翁天价收购他所有作品的肥事儿,而是把画和积蓄都赠予国家。后话是,虽然他生前曾希望能够为自己建立一座个人美术馆,可惜终未能实现。不过,他的画被祖国的后世子民们评选为英国最杰出的绘画作品。
惊喜的是,镜头拉近又拉近,导演借用一个玩笑,让我们得以从最近的距离清晰地看到隐藏在那幅名画“Snow Storm: Hannibal and His Army Crossing the Alps”中的那几只传说中的不可思议的却果真存在的大象。


演得真绝。
我幻想中的那个才华横溢、细腻敏感、骄傲乖戾的帅画家,却是一个看似粗暴、冷漠、麻木、怪异然后走路怪兮兮说话还唔噜唔噜呼哧呼哧的矮胖子。
这般角色还得不到最佳男主简直违背天意吧,怪不得Timothy Spall斩获今年戛纳桂冠。(据说他专门学习了两年绘画,只为片中出现的屈指可数的画画镜头。)


爱他这么久,专程开几百公里的车看他画展,还去悉尼大学听了关于他的专家讲座,也算是多多少少熟悉他这个人。
妹妹早逝,母亲进疯人院直至去世,天才儿童,年少得志,15岁时作品就被皇家艺术学院画展展出,有钱有名,然而性格孤僻,后半生将近三十年都与父亲相依为伴,虽然有两个女儿,却也不相往来,越老越怪,无朋无友,学院的课也不好好教,搞得艺术界和皇室怨声载道,父亲去世后,更是一步步陷入抑郁,离家采风,在Margate海边的小房子里和情妇住下,病得重卧床起都起不来了还穿着睡袍不顾一切跑出去写生素描。

他到后期进一步舍弃了传统画派,张开怀抱大胆尝试在当时惊世骇俗的抽象风格,将自己一贯热爱和擅长的风景画推向了更加无常、模糊、混乱的方向。
真正伟大的人总是走得太快太远。
每次看他晚年的作品,总是会一次又一次被震撼,那抽象气概,要到将近一个世纪之后才被人们所接受啊。
因此不用想也知道,当年的他,被皇室、学院和同僚所讥讽、嘲笑、排挤,“一团恶心的黄”是他得到的回应。
可正是这团“恶心的黄”,成为了后来改变了人类艺术史的印象派的诞生启蒙。


是因为走得太快太远,所以才怪兮兮?
还是因为怪兮兮,才可以无所顾忌地走那么快那么远?


他太怪。
据说他有种phobia,不敢直视他人,所以一生中极少画肖像。
有些眼睛不能看进另一双眼睛,有些人没有坦然爱另一个人的勇气和力气。
一个人在同一时刻只能承担住他所能承担的,一个人,或一份爱。
唉说白了生命不过都是承担。

而高旗说所有坚强的脆弱的承担,期盼彼岸。
有些彼岸或许你在努力忘记,有些彼岸几乎无法却只能独行。
有些彼岸曾有最美的星空。
有些彼岸曾有最亮的阳光。


传说,死前最后一句,他说的是:The sun is God。
他后来被人们誉为“光之画家”(the painter of light),他是最伟大的浪漫主义风景画家,他叫J.M.W.Turner,特纳先生。

 5 ) 《透纳先生》电影剧本

《透纳先生》电影剧本

文/〔英国〕迈克·李

译/吉晓倩

日落时分。水流边的风车。

两个女人走过,一边走一边用荷兰语兴高采烈地聊天。

一个男人站在地平线处。他在写生。

此人正是J.M.w.透纳。

※※※

片名

※※※

19世纪20年代中期一条车水马龙的伦敦街道。透纳拎着包走在路上。

来到家门口,他拿钥匙开门进去。

把帽子挂在门厅里。

透纳:喂!(他迎头撞上一个年轻女人)汉娜。原来是你,我的姑娘。

汉娜:欢迎回家,比利先生。我们担心你担心得要死。

透纳:担心什么?

汉娜:爆炸呀。

透纳:什么爆炸?

汉娜:奥斯坦德那场。

透纳:哦,是的,我在安特卫普也有耳闻。可怕。真是家丑。

他递给她一个包。

汉娜:威廉先生为这事愁坏了。

透纳:他出去办事了?

汉娜:是的。

透纳走进他黑魃魃的画室。动手打开百叶窗。光亮涌进房间。汉娜给他送来一小杯雪利酒。他一饮而尽。她帮他打开百叶窗,搬动一张工作台。

透纳:你一切安好?

汉娜:谢谢你。回来一路上顺利吗?

透纳:糟透了。

汉娜:哦,唔,你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透纳:茶。

他坐下。她在他身旁来回忙碌。他触摸她的胸部。又把头依偎在她腰间。她赶忙闪身避开。

※※※

老威廉·特纳拎着一个大购物篮,转过熙攘的街角。他走进一家商店。架上陈列着美术用品,最显眼的是大罐大罐的色彩鲜亮的颜料。颜料商站在柜台后面。

老透纳:早上好,格兰德先生。

颜料商:透纳先生,早上好。

老透纳:乔舒亚。

乔舒亚(颜料商的助手):早,先生。

颜料商:我们这里有该死的老鼠。

老透纳:这个城市里从来不缺这种东西。

颜料商(用意大利语说了些什么。然后——):今天您要买什么?

老透纳:让我看看。

颜料商:他回来了?

老透纳:这阵子随便哪一天都有可能回来。

颜料商:我们需要什么?

老透纳:一盎司铬黄。

颜料商:铬黄,先生。

乔舒亚:铬黄,先生。

乔舒亚料理这笔买卖。

老透纳:再来一大包铅白。

颜料商:铅白。

老透纳:一袋群青多少钱?

颜料商:我的价钱是最优惠的。

他给磨成粉末的群青称分量。

老透纳:大约多少钱?

颜料商:群青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阿富汗。您还需要什么?

老透纳:一瓶罂粟油,再要一些印度红。

颜料商:罂粟油,乔舒亚。

乔舒亚:是的,先生。

※※※

摩肩接踵的市场。老透纳从摊位前走过,一边走一边打量货品。

他走进肉铺。肉贩给他挑了个猪头。

※※※

透纳家。厨房。汉娜正在用研钵捣作料。老透纳放下篮子。猪头露在外面。

老透纳:这是给你的小猪。

汉娜:长得挺好看的吧?

老透纳:它笑得很欢。你在做调味汁?

汉娜:马上就做好了。您就不用劳神了。

老透纳:好吧。唉。

汉娜:想喝茶吗,威廉先生?

老透纳:谢谢你,汉娜。

他作势欲坐,但还是没有坐下。

汉娜:您能把那些事务先搁下吗?要是我就这么做。

老透纳:最好现在就去。然后我就能歇歇这双累坏了的老腿了。

他离开厨房,上了几级楼梯。汉娜紧跟在他身后。她在门口来回转悠,听着老人与他儿子的对话。

※※※

在透纳的画室里。

老透纳:你回来了,比利小子!

透纳:嗨,爸爸!

他们拥抱。

老透纳:我还以为你给炸飞了呢。我曾经跪下来为你祈祷,祈祷你安然无恙。

透纳:哦,那你可是白白磨损膝盖骨了,爸爸。我离爆炸还有一百英里呢。

老透纳:你也听说这事了?

透纳:的确听说了。

老透纳:可怕。那些可冷的人送了命,有四十个,也可能还要多。

透纳:是的,有几个勇敢的士兵也牺牲了。听说你为我担忧,我心里很不安,老爸。

老透纳:这是人之常情。

透纳:爸爸。

他们亲了亲彼此。然后走到工作台前,透纳正在那里准备水彩颜料。

老透纳:你横渡海峡时顺利吗?

透纳:离开时天气晴朗,中途起了风浪。

老透纳:你是从鹿特丹起航的?

透纳:不,是迪耶普。坐布莱顿出发的夜行驿车简直是受罪。

老透纳:怎么会呢?

透纳:车里挤满了咭咭呱呱的碎嘴女人。还有满脸疱疹的老太婆,屁股宽得跟战舰“胜利号”似的。

老透纳:这次旅行收获大吗?

透纳:大开眼界,老爸。在阿姆斯特丹,瞧了一眼伦勃朗的《夜巡》、《安特卫普大教堂》,还看了鲁本斯的三联画。

汉娜给老透纳送来一杯茶。

老透纳:谢谢,汉娜。你真是个有心人。你有没有找到像样的寓所?

透纳:迪耶普是个臭气熏天的跳蚤窝,后来搬到海港那里。房子朝西,美妙的日落。哦,爸爸,我需要一张8×6的画布。

老透纳:我有一张7×5的,还有一张没收拾完。

透纳:应该合适。

老透纳:没错。

老透纳坐到书桌旁。

透纳:要紧的是,你身体还好吗?

老透纳:很好,感谢上帝。

透纳:呼吸时支气管还响吗?

老透纳:没了。

汉娜:他上个礼拜还气喘呢。

老透纳:嘘!

透纳:离10月份还远着呢。

老透纳:我去格兰德店里了。群青的价钱都涨到一基尼一袋了。

透纳:老天!这强盗是在打劫我们,对吧?

老透纳:你得刮刮胡子了。

透纳:嗯,不过,眼下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透纳离开房间上楼。汉娜延挨片刻,也走了。老人处理文书工作。

※※※

透纳家。老透纳扛着一块大画布穿过会客室,进了画室。

※※※

在厨房里,汉娜看着老透纳给猪头刮毛。

※※※

老透纳拎着一壶热水上楼,走进透纳的卧室。

透纳和衣睡在床上。父亲捏他的脚趾。他醒了。教堂的钟声在远处鸣响。

※※※

少顷,老透纳在给儿子刮胡子。

老透纳:我上个礼拜往西边跑了一趟,去了埃克塞特。

透纳:老叔叔过得怎么样?

老透纳:撑着呢。还在琢磨事儿。

透纳:琢磨什么事儿?

老透纳:唔,他的年纪,孤身一人生活什么的。重点是,他想安排一次家庭聚会。

他们大笑。

※※※

父子俩在厨房桌前吃早餐。汉娜坐在近旁,看着他们。烧好的猪头摆放在一个大盘子里。

老透纳:再来点猪脸肉?

透纳:再给我来一口。

老透纳递给他一片肉。汉娜给他加了些蔬菜。

汉娜:比利先生,扣子掉了。

透纳低头瞅自己的外衣。汉娜抓挠自己的后脖颈,那里有点儿红肿。

※※※

透纳家一个昏暗的房间,几乎没什么灯亮——只点着两三根蜡烛。老透纳引着三个中年人进了房间,一对优雅的绅士淑女,还有一个留长发、戴眼镜、艺术范儿的男人。

老透纳:请到门廊里来。这里的黑暗自有用意。我会回来的,马上。

他出去了,回身把门关上。绅士向淑女耳语。停顿半晌。老透纳回来了。从他们身边绕过去。

老透纳:夫人。先生们。

他在一道双开门前停住脚步。门是关着的。

老透纳:看!

透纳灯火辉煌的画廊展现在他们面前。

老透纳:往下走三个台阶。请随意观赏。

三个人下台阶,步入画廊,开始细看这些画作。老透纳在门旁来回踱步。

※※※

透纳待在画室,在画架旁作画。他停下来,走到墙壁前,打开一个小窗口,尺寸跟一本小书差不多大,透过一个微小的窥视孔窥探画廊。潜在的顾客在审视货色。老透纳狡猾地对他微笑。

※※※

片刻后,透纳依然在画室里作画。

他父亲在会客室里休憩,读报,抽烟斗。前门上响起重重的叩门声。他抬起头。

汉娜去应门,半道上顺便关好了透纳画室的门。

※※※

老透纳在会客室里侧耳聆听,我们也只能听到随后的对话。透纳也在他的画室里竖起耳朵听。他神情不悦。

莎拉·丹比:你好,汉娜。

汉娜:你好,莎拉姑姑。

莎拉·丹比:你一切安好?

汉娜:很不错,谢谢。你要进来吗?

莎拉·丹比:当然。他在家吗?

汉娜:在家。我去告诉他你来了。

莎拉·丹比:我自己去说就多谢。

莎拉·丹比不由分说闯进了透纳的画室,跟着她的是她两个成年的女儿,其中一个抱着新生的婴儿。

莎拉·丹比:你好,先生。

透纳:你好,太太。

他继续画他的画。

莎拉·丹比:在这个美好的早晨,你过得如何?

透纳:忙碌极了,夫人。

莎拉·丹比:以前也是这样。你总是有事。你总是忙着给自己找好处,先生。

透纳:无中不能生有,夫人。

莎拉·丹比:我们从你那儿一无所获,先生。艾维丽娜、乔治亚娜,来向你们的父亲问好。

艾维丽娜:日安,父亲。我能把孩子抱给你看看吗?

莎拉·丹比:你的外孙女。

艾维丽娜:罗莎莉·阿德莱德。

莎拉·丹比:你就这一个还活在世上的孙辈。乔治亚娜,别再瑟瑟发抖了!

原本在门边逡巡的小女儿怯生生地走上前来。

透纳:带着我最深的敬意,我可否提个建议,太太,您可否退到会客室里去?

老透纳进来。

老透纳:日安,丹比太太。请您移步会客室好吗?

莎拉·丹比:日安,透纳先生。(对透纳)你可否赏光驾临会客室呢,先生?

透纳:唔。

莎拉·丹比:我衷心期盼您来。而且,拜托,别让我们久等。我们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来吧,女儿们。

艾维丽娜:对于孩童的肺来说,这屋子里的蒸汽是有毒的。

女人们一阵风般卷了出去。老透纳先生与儿子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反手带上了门。透纳怒气冲冲地把一只凳子踢飞,从画室的这一头踢到了另一头。

※※※

在会客室。艾维丽娜已经抱着孩子坐下了。莎拉和乔治亚娜站在沙发旁。汉娜在旁边兜来转去。老透纳进来。

老透纳:女士们,请坐,莎拉,你请。

莎拉·丹比:我会落座的,威廉,等到合适的时候,在这之前我不坐。

老透纳:这就是那个小家伙。多漂亮的小东西。

艾维丽娜:谢谢您,爷爷。我们都以她为荣。

莎拉·丹比:的确如此。

汉娜:你们是出来散步的,莎拉姑姑?

莎拉·丹比:不是,侄女。我是出来到莱斯特收膳宿费的。今天是月初第一天。

她坐下。

汉娜:是的。

透纳进来。

透纳:你的新生儿?

艾维丽娜:是的,父亲。

透纳:长得很结实?

艾维丽娜:棒极了。

透纳:我们必须相信上帝。眼睛的颜色?

艾维丽娜:蓝色,跟您一样。

透纳:好极了。

莎拉·丹比:别忘了您的另一个女儿,先生,过去这两年来,阁下您对她是视而不见啊。坐下,乔治亚娜。

乔治亚娜坐下。

艾维丽娜:她在学习法语。

莎拉·丹比:还有音乐。她在受教育。读、写、算术,用地球仪学地理。

艾维丽娜:坐直,乔治亚娜。(法语)讲两句法文。

透纳(法语):日安。

乔治亚娜(法语):日安,爸爸。

莎拉·丹比:您身体好吗?

透纳:是的。

莎拉·丹比:我不是跟你讲话,先生。

老透纳:我身体还好,谢谢你。也愿你安康。

莎拉·丹比:如今的境遇下,我们是在挣扎度日。

老透纳:什么境遇?

莎拉·丹比:紧巴巴的日子呗,先生。但是我们设法自己对付了下来,无需仰仗你那个负心背义的儿子。

透纳走出房间。莎拉起身,在他背后叫嚷——

莎拉·丹比:你竟敢丢下我走开,比利·透纳!你侮辱了我,你一直都在侮辱我!比利!

※※※

街道。透纳坐上一辆两匹马拉的驿车。马车夫为他拉着门,然后关门,爬上马车后部。马车前头有两个车夫。其中一个正在驾车。马车开始行进。

※※※

马车行进在风景如画的英国乡野之中。抵达一栋豪宅。

晚些时候。夕阳西下。一位绅士带着他的狗儿,穿越一片辽阔的牧场,向房子走来。这是埃格雷蒙特勋爵,这所宅邸是佩特沃斯。透纳在台阶上看着他。埃格雷蒙特来到房前,狗儿们四下里散开。他们两人穿过两三个房间。附近某个地方有人在弹钢琴。

埃格雷蒙特勋爵:晚上好,威廉。

透纳:晚上好,阁下。您贵体安康吗?

埃格雷蒙特勋爵:有点气短。去农场了。观赏日落。对挤奶女工说晚安。

透纳:有没有进一步的打算,比如,把打谷的工作机械化?

埃格雷蒙特勋爵:你无法打败老公牛。

透纳:是吗,阁下?

埃格雷蒙特勋爵:的确。我们去年春天进行了犁田比赛,比赛在一队马和一队牛之间进行。

透纳:谁胜出了?

埃格雷蒙特勋爵:马。

透纳:牛是动作迟缓的牲畜。

埃格雷蒙特勋爵:没错,但是强壮。

透纳:还有额外的好处,当它劳碌的生命走到尽头时,还可以做成盘中的美餐。

埃格雷蒙特勋爵:马就不一样了。

透纳:可以制胶。

一个矮胖的举动做作的家伙在后景兜来兜去。此刻走近前来。

曼纳斯:阁下,祝您晚上好,先生。

埃格雷蒙特勋爵:晚上好,曼纳斯。

曼纳斯:透纳先生。我们真是得天之佑,竟然亲眼目睹了如此绚丽的黄昏……

他走开了。

埃格雷蒙特勋爵:蠢货。

透纳和埃格雷蒙特勋爵观看透纳的两幅风景画。它们显然是为这个房间的特定位置专门绘制的。

透纳:您对这一安排还满意吧,阁下?

埃格雷蒙特勋爵:我认为它们适得其所,效果非凡,威廉。

透纳:谢谢。

他们继续往前走,经过一名戴假发的男仆,他正在照看壁炉架上的枝形大烛台。

埃格雷蒙特勋爵:晚上好,纳特。

男仆:晚上好,阁下。

他们从_名弹钢琴的女士身边走过。

埃格雷蒙特勋爵:晚上好,柯金斯小姐。

柯金斯小姐:阁下。透纳先生。

透纳和埃格雷蒙特勋爵来到另外两幅安置在墙上的透纳画作前面。

埃格雷蒙特勋爵:令尊近况如何,威廉?

透纳:尚可支撑,阁下。蒙您垂问,不胜感激。我们本以为这个冬天会失去他的,这个冬天很难熬。但他挺过来了。真是个坚强的老家伙。

埃格雷蒙特勋爵:真不错。晚餐时再见。

透纳:遵命。

透纳稍顿,随即去找柯金斯小姐。他站在钢琴边,听着她奏完一曲。

透纳:精彩绝伦。

柯金斯小姐:您过奖了。

透纳:这旋律很耳熟,但是……

柯金斯小姐:贝多芬先生的《悲怆》。

透纳:我对亨利·普塞尔情有独钟。

柯金斯小姐:我也是,是的。

她弹出一支乐曲的片段。

透纳:《狄多的悲歌》。(唱)“惟愿我的错误不再制造、制造悲伤……”

柯金斯小姐:“烦恼”。

透纳:“烦……烦恼,在他们的心中……他们的心中……”

柯金斯小姐:“你的心中”。

透纳:“在你的心中。记住我,记住我,但是……”

柯金斯小姐:“啊!忘记我的命运。”

透纳:“忘记我的命运。记住我,但是,啊!忘记我的命……我的命运。”(停顿)一首悲歌,哀叹失去的爱情。

柯金斯小姐:是这样的。

透纳:谢谢您。

柯金斯小姐:谢谢你,透纳先生。

透纳:再会。

他匆匆离开。柯金斯小姐心潮起伏。

※※※

在这所宅邸的另一个地方,两位有些兴奋过头的年轻女士跑上楼梯,在楼梯顶端的门前止步。房间里有什么趣事让她们咯咯笑出声。随后她们走进房间。一位矮胖的中年女士坐在透纳近旁,瞧着他在画架前作画。年轻女士也凑过来。

斯塔克利夫人:透纳先生,我时常思索:你描摹日出和日落的方式可有区别?

透纳:的确有,斯塔克利夫人。因为一个是上升,另一个则是坠……

第一位年轻女士:……另一个则是坠落。

第二位年轻女士:伊莱扎,安静。

斯塔克利夫人:是否也由光线的角度来决定呢?

透纳:唔,是天气、水汽、风,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第二位年轻女士:伊莱扎,看他的指甲。

第一位年轻女士:嘘。

透纳:当尊贵的女士们还受困于梦神摩耳甫斯的王国,我己经比云雀起得还早,目视太阳神从护墙上探出头来,这样做,唯一的好处就是日出尚未受损于……刺目的光线。

他冲画布啐了一口,一位年轻女士失笑,另一位则厌恶地别过脸去。

※※※

依然是在佩特沃斯。透纳引着一位戴眼镜的男人走进房间,而第三位正在观看一幅画作。这两位一个是海登,画家,另一个是卡鲁,雕塑家。卡鲁讲话带有爱尔兰口音。画作是出自热拉尔德·塞热之手的《天使安抚圣塞巴斯蒂安》。透纳拍拍卡鲁的后背。

透纳:卡鲁。

卡鲁:透纳。我正在观赏这位可怜的圣塞巴斯蒂安。

海登:这位艺术家我闻所未闻。

透纳:佛兰德人。小天使的屁股大得不同凡响。

海登:多画了这么多箭头,可能会显得更有力量。

透纳:嗯,那位天使正在拔出箭镞。

海登:我实在受不了看这种画。

卡鲁:他面容上的痛苦,已是听天由命了。

海登:这是心甘情愿的牺牲,不是吗?

透纳:这可怜的家伙不是这样死去的。一个心地善良的撒玛利亚人助他恢复了健康。当时异教徒几乎把他乱棍打死,丢在了阴沟里。

海登:我对这一讲述的真实性有疑问。

透纳:善有恶报。

闻听此言,卡鲁随即走开了。

海登:我的命运起落无常。上个月还在王座法院监狱,与债务人为伴。这个月就是高贵、时尚的座上宾。

透纳:打起精神来,海登。你会发现你自己参加了真正的酒神盛宴。勋爵的酒窖里满贮佳酿。乐观些。开怀畅饮!

海登:我可否向你举债,透纳?

透纳:请再说一遍好吗?

海登:我身处绝境,急需一百英镑。

透纳:免谈。

海登:我的房东,他是个好人,一个有耐性的人,但他不会永远等下去。我需要给酒商付账,给颜料商付账……

透纳:尊夫人,海顿太太,她还好吗?

海登:海登太太身怀有孕了。

透纳:唔,我衷心祝贺你,海登。

海登:我不需要祝贺。我正穷愁潦倒。

透纳:我对你的贫穷并非毫无同情之意,海登。所以我可以预付你五十英镑。

海登:透纳,如果一百英镑都不能拯我于水火,看在耶稣的分上,五十英镑够干什么的?

透纳:这么说,你是拒绝接受五十英镑喽?

海登:这他妈的不够。

透纳:祝你日安,先生。

透纳离去。海登犹豫一霎,随后跟着他走向门口,外面是广阔的草场。

海登:透纳。我说话算话。我也许不是英国皇家美术学院的院士,但我是一名绅士。目前我有一幅画在温莎,在国王手中。有人向我保证,国王会买我这幅画,出价五百基尼,或许更高。而且,我的头脑里还有一幅佳构,跟这一幅配套的,他也很有可能会买下来。

透纳:谁做的保证?

海登:国王的私人秘书,奈顿。

透纳咕哝了一声。

透纳:今天上午我可以给你五英镑。

海登:五英镑?五十英镑都不够。五英镑简直相当于侮辱。

透纳:先生,我恳请您,暂且息怒。如果您枉驾寒舍,我会借给您五十英镑。

海登:这五英镑除外?

透纳:海登先生,您真是得寸进尺。

海登:我心满意足了。我会低声下气地接受五十英镑。你住址没变吧?我会登门拜访。

海登故意昂首挺胸地走开。琼斯、莱斯利和比奇来到透纳身边;他们瞧着海登走远。

琼斯:“圣灵就把他催到旷野里去。”

莱斯利:一个扭曲的灵魂,千真万确。我同情他,但是他把他的失败归咎于一切,却不肯反思自己的行为。

比奇:正是这样。

莱斯利:他对于生活总是口出怨言,真是荒谬,就像车轮中的辐条抱怨自己必须要转动一样荒谬。

透纳:您所言极是。他遭受了坦塔罗斯的命运。他伸手去够果实,枝条移开。当他俯身欲饮,水面下落。

比奇:要是他能够考虑公众的意愿,而不是追求个人的古怪信念就好了。那才是他的救赎之道。

莱斯利:可是,我亲爱的比奇,随着他个人的麻烦与日俱增,他画作的质量可是每况愈下。

比奇:不过,这个男人依然能画。

莱斯利:没错。他能够画出一个海登来。

琼斯: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比奇:浪子的本性,先生,是谦卑。

透纳:他是个破摔的破罐。直奔堕落而去。

他走开,回府邸。

莱斯利:先生们,我们所见略同吧?

比奇:真悲哀。我无法予他以支持。他跟我们合不来。

琼斯:唉,海登迫切需要皇家美术学院,学院却不是那么需要海登。

他们离开。海登在远处的地平线上遥遥可见,他正大步走向湖泊。

※※※

外景。佩特沃斯府邸。明月当空。府邸里灯火通明。两个男人在阳台上漫步。房内传来钢琴声。

在烛光辉耀的大房间里,正在为一大群热情洋溢的观众举办音乐会。透纳在画速写。

我们此前见过的两位年轻女士中的第一个,正在演唱罗西尼的歌曲(用英语唱)。柯金斯小姐为她伴奏。

埃格雷蒙特勋爵进来。所有人都起身,特纳也不例外。勋爵示意大家坐下。一曲既罢,掌声热烈。

第二位年轻女士进入房间,跑向她的朋友。她们笑作一团。

一位年轻男士起身说道——

年轻男士:恳请勋爵阁下允准,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奉献的下一个演出,窃希望,能够更多地具有嬉戏的成分。

埃格雷蒙特勋爵:请尽情嬉戏。

年轻男士:谢谢您。

他拿起一支竖笛,开始荒腔跑调地吹奏。第一位年轻女士和柯金斯小姐觉得极为刺耳。特纳开玩笑地向后瑟缩。

第一位年轻女士(唱):我是一个可怜的天真女孩。所以请原谅我,先生,求您。来年五月一日,我才刚满二十一岁。我从未伤害他人,我照料着我的农场。我从早到晚辛苦劳作,处境却如此卑微。我不羡慕比自己好的人,而是送上良好祝愿。我被叫做美丽基蒂——美丽基蒂,美丽基蒂,磨坊女。有许多恋慕者前来求爱。如果他们只是开玩笑,我能怎么办?我温和又善良,我相信会有一个开朗又自由的年轻人快乐地跟我生活在一起——但是他们都这么愚蠢,没有人拿这话来问我,美丽基蒂,这个磨坊女。

这首歌把所有人都给逗乐不过,令透纳更开心的是,一位小个子牧师听到“许多恋慕者”,厌恶地跑了出去。歌曲唱完,掌声雷动。

※※※

海上的汽船里。透纳肩上扛着包,在旅客中择路前行。一名小提琴手在演奏与航海相关的曲子。透纳拾级而上,来到上层的甲板。他站到一对气不顺的年轻夫妇身旁。小伙子试图安慰性情乖戾的伴侣。她不听这一套,走了。尴尬的小伙子侧了侧帽檐,向透纳致意,然后随之而去。透纳盯着小提琴手看,直至乐曲结束。掌声。小提琴手鞠躬。

※※※

现在透纳置身于一个繁忙的海边城镇,就在滨海区。他从鱼贩、菜贩,还有许多漫步或谈天的人身旁走过,停在一栋小房子前面,上下打量一番。他看着窗户上的卡片。一个年老的男人坐在凳子上抽烟斗。

透纳:日安,先生。

男人:日安。

透纳:你这里出租房舍,对吗?

男人:是的,没错。

透纳(示意楼上的房间):这个房间,可以住吗?

男人:可以。

透纳:我能细看看吗?

男人慢吞吞地起身进屋。招呼一个在后院拍打地毯的女人。透纳眺望大海。

男人:布斯太太!来了位先生。

布斯太太停下手里的活儿,来到前门。

布斯太太:日安,先生。

透纳:日安,夫人。

布斯太太:是您要找住处?

透纳:没错,是我。

布斯太太:到这儿来,布斯先生。

她把拍打地毯的柳条递给她丈夫。

透纳:上面的前房,能住吗?

布斯太太:嗯,先生,可以。

透纳:我能看看吗?

布斯太太:嗯,先生。请跟我来。

他们进房,走上楼梯,布斯太太头前引路。

布斯太太:您刚下船?

透纳:正是。

布斯太太:“玛吉”号还是“比利”号?

透纳:“玛吉”号。

布斯太太:那就是今天一早。

透纳:赶上了最好的潮头。

他们走进一个明亮的房间,里面有双人床。

布斯太太:到了。这是我最好的房间。

透纳:真有家庭气氛。

布斯太太:多谢您,先生。您看到的是马盖特项尖的美景。他们说,这个市镇是英国早上第一个晒到阳光的地方。(她开窗)这会儿,我的亚麻床品都在通风晾晒呢,干干净净的,闻着还有香味儿,如果您需要我还可以给您生个火。嗯,先生,我的开价是,单管住宿不管饭,是每周一个基尼,要是吃一日三餐再另加二十一便士。恐怕我还得收一小笔押金,再就是需要一个保人。

透纳给她一张纸钞。

布斯太太:五英镑!

透纳:这就是我的保人和押金。

布斯太太:我不能拿,先生,这太多了。

透纳:走的时候再结账,多退少补。这样行吗,夫人?

布斯太太:非常感谢,先生。哦,我得做——下自我介绍。我是布斯太太。您呢,先生?

透纳:您说什么?

布斯太太:我在请问您的尊姓大名,先生。

透纳:马洛德。

布斯太太:马洛德先生。嗯,我希望您在这儿住得舒服,马洛德先生。现在,还需要我给您提供什么吗?

透纳:一碗水,夫人,劳您大驾。

布斯太太:是一杯水吗?

透纳:不,是碗。

布斯太太:好的,先生。我给您送上来。

她离去。

※※※

几分钟后,她端着碗爬上楼梯。透纳在卧室里。她敲门。

透纳:唔?

布斯太太:给您拿来一个小碗,先生。希望能合您的意。

透纳:正合适。

布斯太太:您想让我给您搁哪儿?

透纳:麻烦您放在窗台上。

她把碗撂下。

布斯太太:好的。嗯,我6点钟在楼下客厅里给您备好晚饭。您要是想有人作陪,欢迎您来厨房和布斯先生跟我一起吃。

透纳:我不想太打扰两位,夫人。

布斯太太:一点都不打扰,马洛德先生。我们很乐意跟您做伴。

她出去了。透纳继续拆包收拾他的画具。

※※※

晚些时候。透纳坐在布斯太太的客厅里,在窗边的一张桌子旁,向外眺望着大海。他吃晚餐。布斯太太捧着一个罐子进来。

布斯太太:我给您把麦芽酒加满,马洛德先生。

透纳:非常感谢,夫人。

她倒啤酒。

布斯太太:希望晚饭合您的口味。

透纳:唔。

布斯太太:哦,好,有些人觉得太咸了。

透纳:我可从来不怕吃盐,夫人。

布斯太太咯咯笑。

※※※

透纳在辽阔、无人的海滩上蹦跳。

※※※

晚些时候。黄昏时分。布斯夫妇的厨房里。透纳坐在桌旁,布斯先生在壁炉旁。布斯太太端来两杯雪利酒,递给透纳一杯。

布斯太太:给,马洛德先生。喝点酒暖暖身子。不,不,坐着别动。我能挤过来。您散步感觉不错吧?

布斯先生:一直走到布罗德斯泰斯,然后又折回来。

布斯太太:哎呀,天哪。可真够远的。您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透纳:祝您身体健康,夫人。先生。

布斯太太:也祝您身体健康,先生。

透纳:您自己不来一杯吗?

布斯先生:我好多年滴酒不沾了。

布斯太太:他以前喜欢喝几杯,不过那是早在我认识他之前很久的事了。

透纳:是水手?

布斯太太:以前是,对吗?

布斯先生:船上的木匠。

透纳:木匠?高尚的手艺。您在什么船上往返?捕鲸船?香料船?商船?

布斯先生:贩奴船。我罪孽深重啊。

布斯太太:他不太乐意谈这事。

布斯先生:非洲,桑给巴尔,西印度群岛。我亲眼目睹了种种可怕的折磨。他们被当成牲口来对待。甚至更糟。

透纳:悲痛地哀号。

布斯先生:是的,改变了我的生活,的确是。

布斯太太:那里就是这样。

布斯先生:指引我重返教堂。

透纳:人啊。

布斯太太:人会残忍得可怕。我看过那些少年在沙滩上抽打可怜的驴子。听我说,做头驴子都比做奴隶船上的可怜人要好。您对马盖特这地方熟悉吗,马洛德先生?

透纳:还是个男孩的时候,对这里很熟悉。

布斯太太:您当时是来度假的?

透纳:求学,两年。

布斯太太:哦,是的,马盖特的学校很出名。

透纳:科尔曼的学校。

布斯太太:科尔曼先生。我记得他,在那边,戴恩家旁边。

透纳:老城的后面。当时我失去了两位亲爱的朋友。

布斯太太:真遗憾。

透纳:淋巴结核。

布斯太太:哦,是的。可怕的疾病。

布斯先生:没错。

透纳:很久以前的事了。

停顿。伤感。

※※※

另一条人来人往的伦敦街道。

※※※

一位女士敲响透纳家的前门。汉娜开门。

女士:下午好。

汉娜:下午好,夫人。

萨默维尔太太:我是萨默维尔太太——

汉娜:噢。正等您呢。

萨默维尔太太:多谢。(进门)多么优雅的居所。

※※※

透纳的画室里。萨默维尔太太跟老透纳坐在一起。

老透纳:过来一趟远吗,萨默维尔太太?

萨默维尔太太:哦,是的,很远。从切尔西奔波至此。坐船到威斯敏斯特。差不多要一小时。

老透纳:水路交通繁忙?

萨默维尔太太:忙极了。好像整个世界都搬到了泰晤士河上。

透纳进门。

透纳:萨默维尔太太。

萨默维尔太太:下午好,透纳先生。

透纳:抱歉让您久等。

萨默维尔太太:没关系。我与令尊谈话极有乐趣。

透纳:您一切安好?

萨默维尔太太:很不错,谢谢您。您呢?

透纳:也很不错。萨默维尔先生也很好吧?

萨默维尔太太:哦,是的,他忙于帮助可怜的退伍军人。哦,现在天气真好,阳光灿烂。对我们的实验来说堪称完美。我的小包里装来了我所需要的一切。

老透纳:我们会目睹一场爆炸吗?

萨默维尔太太:天哪,不,我希望不会。

透纳:您居然把所有的相关物品都装在了您的随身小包里,我实在惊讶之极。

萨默维尔太太:是这样的,透纳先生,装了一切,除了上帝恩赐的阳光。

透纳:爸爸,萨默维尔太太是位自然哲学家。

老透纳:是吗?

透纳:数学家,天文学家,地质学家。

萨默维尔太太:宇宙真奇妙,是不是,透纳先生?

老透纳:是的,千真万确。

萨默维尔太太:行星与恒星。海洋与潮汐。云彩与空气。山脉,火山。

老透纳:潮汐是受月亮的影响。

萨默维尔太太:此言甚是。引力的神秘力量。我坚信地球上的一切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万物皆不可孤立存在。

透纳:的确如此。

老透纳:雨水降落,太阳照耀,洋葱生长。

萨默维尔太太:啊,是的。

透纳:爸爸喜欢装傻。其实他博学多识。是他教我读写。

萨默维尔太太:真的吗?

老透纳:教育可是桩大事。

萨默维尔太太: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头等大事。我自己现在就忙于课子。

透纳:值得赞美。

汉娜端着茶盘进来。

萨默维尔太太:教育是我未能得享的特权。我是一个未受教育、全凭自修的苏格兰女子。

透纳:萨默维尔太太,你就是你,正如我们就是我们,爸爸。

老透纳:这是实话。

汉娜给萨默维尔太太送上一杯茶。

萨默维尔太太:谢谢。您以何为业,透纳先生?

透纳:爸爸是考文特花园手艺最好的理发师。

老透纳:我在这个行当小有所成。

透纳:制作假发。他是剃刀和发刷的大师。

萨默维尔太太:您现在是画刷的大师,透纳先生。

汉娜给老人上茶。

老透纳:我的小伙子在还不识字的时候就能画画了。

透纳:坐在店铺的角落里,用粉笔和炭条胡涂乱画。

老透纳:我把他的画粘在了窗户上。

透纳:对外出售,全卖掉了。

老透纳:偶尔一幅画能卖上两三先令。

萨默维尔太太:您自己有孩子吗,透纳先生?

透纳:没有,萨默维尔太太。

汉娜和老透纳交换了一个眼色。

※※※

少顷,在透纳的画室里。透纳和他的父亲协助萨默维尔太太做实验。汉娜在一旁观望。

萨默维尔太太:谢谢您,透纳先生。您见过棱镜吗?

老透纳:没有。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

萨默维尔太太:这就是。

老透纳:这是个漂亮玩意儿。

萨默维尔太太:很快您就能看到一道彩虹穿过它。

她把棱镜搁到窗台上。

透纳:艾萨克·牛顿爵士,爸爸。

萨默维尔太太:先生们,可否请您二位关上百叶窗?

他们依言而行。

透纳:爸爸。该停手的时候告诉我们一声好吗,萨默维尔太太?

萨默维尔太太:我们需要制造一道缝隙来增强色彩。好了。

透纳:爸爸。

他们停住手。

萨默维尔太太:我们把纸放好。

透纳:爸爸,给萨默维尔太太拿几枚大头针。

萨默维尔太太:不,不要大头针,透纳先生。金属会干扰实验。一小块蜡就可以。还有纸。

她从一个小锡盒里取了点蜡,把一张纸粘在他们放在桌上的画架上。然后撕掉纸的一小角。

透纳:要这一小片纸做什么用?

萨默维尔太太:我得盖住针的下半截,免得它露出来。

现在她从包里取出一把锤子。然后把针藏在一块布中间。

透纳:现在您是要做什么,萨默维尔太太?

萨默维尔太太:等着瞧吧,好吗?

透纳:爸爸,我敢打赌您这是第一次看见从一位女士的手提包里摸出一把锤子。

老透纳:的确是头一回。

萨默维尔太太劲头十足地用锤子敲打折叠的布。

透纳:您有铁匠的臂膀,萨默维尔太太。

萨默维尔太太:瞧,现在,它把所有的微粒弄得一片混乱。

老透纳:微粒一片混乱。

透纳:萨默维尔太太,在磁化材料的紫色光里包含什么元素?

萨默维尔太太:迄今为止,透纳先生,我还不知道。

透纳:神秘之最。

萨默维尔太太:的确是。现在,让我们听其自然。尽管我们需要不时调整画架的位置。

透纳:没错。正如强大的阿波罗沿着自己在天上的轨道运行。

萨默维尔太太:正是。

※※※

过了一段时间。透纳父子引领萨默维尔太太进了画廊。

老透纳:下三级台阶,萨默维尔太太。

透纳:当心脚下。

萨默维尔太太:哦,天哪。透纳先生,我真是五体投地。

透纳:请随意参观。

萨默维尔太太观看两幅以船为主题的画作。

萨默维尔太太:哦,天啊。美得令人屏息,是不是?我己故的父亲若是看到,定会激赏不已。

透纳:是位海军,我相信。

萨默维尔太太:的确,他是一名海军中将。

老透纳:在那边还有《特拉法尔加之战》。

透纳:令尊当时在场吗?

萨默维尔太太:不在,他在坎珀当。

老透纳:纳尔逊勋爵的旗舰,“胜利号”。

他们注视这幅画作。

萨默维尔太太:没错。

透纳:这是画的略图。国王陛下订制的。

萨默维尔太太:是吗?

透纳:画了两年了。他不满意。

萨默维尔太太:他不满意?

透纳:不。

老透纳:对他来说画得太好了。

他们笑。

萨默维尔太太:两年。我画一幅画只需要半小时。

老透纳:这么说您也是位画家了,萨默维尔太太?

萨默维尔太太:我认为,当着透纳先生的面,这个词还是不提为好。

透纳:不过,爸爸,萨默维尔太太是一位出色的水彩画家。

萨默维尔太太:您过奖了。多么壮美的暴风雨。

透纳:岩石撞进了瑞士的一所房子。加来的沙滩,女人在挖鱼饵。我不是很喜欢这个。

萨默维尔太太:哎呀。这是什么?

透纳:是汉尼拔穿越阿尔卑斯山。

老透纳:您看见那头大象了吗?

萨默维尔太太:大象?

老透纳:就在画里某个地方。

萨默维尔太太:您在逗我玩吗,透纳先生?

老透纳:绝无此意,夫人。您能找出大象来吗?

萨默维尔太太凑近细看。

萨默维尔太太:嗯,没有,我没看到。

老透纳:在这儿。

他指着远处一头画得极小的大象。

她莞尔。

透纳:爸爸的小玩笑。

萨默维尔太太:这场面太壮观了。

老透纳:连大象都相形见绌。

透纳:言过其实了。

※※※

他们回到画室。汉娜远远地瞧着萨默维尔太太借助那枚漂浮在一碗水上的针,向透纳父子展示她的实验。

萨默维尔太太:瞧。我可以让它跳一下舞。所以,暴露在紫色光之下的针的一端,制造出了有磁性的北极。

老透纳:就跟指南针一样。

萨默维尔太太:完全正确。然而,透纳先生,我用光谱的红色一端做这个实验,这枚针就不会被磁化。我有时也用绿色或蓝色来尝试,偶尔会成功,但不是确凿无疑。

透纳:色彩是相互对立的。

萨默维尔太太:哦,是吗,透纳先生?色彩是纯粹的。

透纳:崇高但是彼此对立,然而却又谐调。

萨默维尔太太:您具有了不起的想像力,透纳先生。宇宙混乱无序,您却让我们看到了它。在自然哲学中,没有什么可以证明,只能被证伪。

透纳:您的棱镜的纯净,我的调色板的污浊。自然光,黑暗。白色是善的力量,黑色属于魔鬼。

※※※

皇家美术学院。阶梯教室。透纳对济济一堂的听众做讲座。大多数是男人,也有寥寥几个女人。老透纳坐在前排,就在一个戴着号角状助听器的老人身边。

透纳:透明的物体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与之对立的是什么,它们没有色彩,故此会吸收一切。水有色彩,但是色彩不会传输到其倒映或折射的物体上,不会像透过彩色玻璃看东西,一切都沾染上了色彩。甚至最纯净的镜子也会给天空增加色调,随着色彩渐强,其沉闷感会损害所有自然的颜色……而水对天空的影响在于……亮度,而且……当具有色彩时——

老透纳咳嗽。

透纳:……它更有可能呈现物体的反光。简而言之,其效果一如其特质,这一个排斥光线——

老透纳继续咳嗽,愈来愈重。邻座帮他拍背。

透纳:……另一个则会吸收。水是透明的,而镜子是不透明的。两者的呈现怎么可能一样呢?

父亲的状况很让他挂心。

※※※

透纳在画室里作画。透过窗户,他能看到父亲在外面的院子里,劈木头。汉娜拎着夜壶走向外面的厕所。老人停下手里的活儿。他面带病容。透纳忧形于色。

※※※

晚些时候,老透纳在研磨黄色颜料。透纳在前一幕里的那幅画布上工作。

透纳:爸爸,别忙活了。去坐到椅子上歇歇。

老透纳:我不能丢下不管。

透纳:颜料还够用半小时。去看报纸吧。

老人恍若未闻。他失手把调色刀掉到了地板上。透纳过去捡了起来。

透纳:别弯腰,去休息你这把老骨头吧。

老人看着他的儿子,心里抵触,但是无可奈何。

※※※

透纳快步走在另一条忙乱的伦敦街道上。

※※※

透纳的房子。画室。老透纳在抻拉一块画布。他剧烈地咳嗽,越咳越厉害。他停下手里的活儿,蹒跚着走出房间。

※※※

透纳进家,没顾上摘帽子脱外套,就冲上楼梯,扑进父亲的卧室。老人坐在床的一侧,从一碗热水里吸着蒸汽。汉娜在照料老人。

透纳:出什么事了?

汉娜:他喘气费力。

透纳:你的气管在响是吗?来,吸气。

※※※

晚些时候。老透纳躺在床上,闲聊。透纳坐在他身旁。汉娜在门口徘徊。

老透纳:不,的确不是,先生。我应该。我应该告诉她。我会告诉她。我以前就应该告诉她。很多年前。

透纳:你说谁呢,爸爸?

老透纳:在他们把她带走之前。复活节,上帝把她从我们身边带走了。我们对不起她。可冷的女人。

透纳:她是个疯子。我们别无选择,爸爸。她把我们的生活变成了人间地狱。

老透纳:她是你的母亲,该死!要对她表示恰当的尊重,小子。那个婊子。

停顿。

老透纳:我的小家伙。

透纳:爸爸。

老透纳死了。透纳泪如泉涌。

汉娜心情沉重地进来,站到透纳身旁。

※※※

河岸边的一艘小船里。透纳在垂钓。他缄默、悲哀、思绪万千地坐着。

※※※

伦敦一个下流的角落。透纳大步经过年龄与阶层各异的男男女女。这些人大多是坐着的。他们看起来仿佛在等待什么。

透纳登上摇摇晃晃的木楼梯,从两个男人身旁经过。

他进了一家妓院。妓院老鸨,一个中年女人,坐在沙发上。一个年轻女人坐在角落里。

老鸨:下午好,先生。

透纳:日安,夫人。

老鸨:多日不见了,是吧?

透纳:是的。

老鸨:来点儿点心好吗?

透纳:不用,多谢了。

老鸨:香槟?别客气,先生。很抱歉我那些可爱的姑娘们都忙着呢。但是我们的小伊莱扎在这里,我想您此前没见过吧。她长得很讨人喜欢,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妓女:日安,先生。

透纳:日安,小姐。

老鸨:请这位先生去你房间,亲爱的。

妓女:这边走,先生。

透纳跟着她出去。

※※※

他们在走廊里经过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和两个衣衫半褪的女人。

随后,在她的房间里,妓女站着,一只脚蹬在床上。她穿着一只红色长袜。

透纳放下他的袋子。妓女给他看自己裸露的臀部。

透纳:很不错。

妓女:我可以做特别服务。

她掀起裙子的前面。

透纳:不,不,不,不。把上衣脱下。(她照做)露出胸部。(她开始解胸衣)不,不,不。躺到床上。

她仰躺着。他吩咐她摆出某种姿势,她照做。

透纳:分开双腿。屈膝。右臂也要弯曲。手放在头上。仿佛陷入绝望。

他走到床尾,查看她的姿势。然后他找了把椅子,放在同一个位置上。再次查看她的姿势,随后从袋子里掏出铅笔和速写簿,开始画她。停顿。

透纳:是伊莱扎还是莉莎?

妓女:伊莱扎。或者莉莎。

透纳:年龄?

妓女:22岁,先生。

透纳:22岁?

透纳猝然间崩溃了。不受控制的泪水发展成痛苦的绝望的嚎叫。妓女瞅着他,但没有变换姿势。

妓女:您想喝点什么吗?

透纳(仍在哭泣):不,谢谢你,小姐。现在露出你的胸部。

她坐起来,开始解紧身褡的系带。透纳继续画。

※※※

汉娜在她的卧室里,坐在窗前。她用放大镜读书。

※※※

透纳在画《白马上的死神》。

※※※

画室里。汉娜把她看的书放回到玻璃门的书柜里,又挑选了一本。透纳来到她身边。他从她背后开始做爱,两个人站着,没脱衣服,抵着书柜。很快就结束了。他离开。她的脸上有痛苦也有欢悦。

※※※

透纳的侧影映衬着天空,他在悬崖顶上大步前行。远处有一座小小的古代教堂踞坐在山顶。一群野马凭空出现,跟随着透纳从崖顶下山。

※※※

夕阳落入大海。透纳坐在山坡上,描画这一景色。

※※※

在另一处崖顶,透纳仰望天空。一群飞鸟掠过。

※※※

马盖特,滨海区。

透纳从熙熙攘攘的商人和市民中觅路前行。他来到布斯太太的房子前,敲门。少顷,她来应门。她一身黑衣。

布斯太太:日安,先生。

透纳:夫人。

布斯太太:您是要找住处吗?

透纳:没错。

布斯太太:我认识您。达克沃斯先生。

透纳:马洛德。

布斯太太:哦,马洛德先生。当然。哦,您很幸运。那个房间空着。

透纳:好极了。

布斯太太:嗯,快请进。来吧。再次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

他们进去。

※※※

片刻后。在她的客厅中,布斯太太端出一壶茶,此时透纳正在下楼梯。他己经脱了外套。他走进房间。

布斯太太:马洛德先生。您对房间里的一切都满意吗?

透纳:非常合意。

布斯太太:好的。哦,您坐在那儿,不要拘束。我想您在旅行之后应该累了。我没给您倒茶,因为茶在壶里能保持新鲜。

透纳(坐下):没关系。很适合我,又泡又焖。

布斯太太:哦,这个我还记得呢,马洛德先生。您要吃块饼干吗?

透纳:不啦,谢谢您,夫人。我在船上买了个马铃薯。

布斯太太:我觉得在汽船上也只能这样凑合。

透纳:多少是有些乱糟糟的。

布斯太太:我还是留您自己吃点心吧。

透纳:夫人,我向您致以哀悼之情。

布斯太太:非常感谢,先生。

透纳:对您失去了您亲爱的丈夫,我深表同情和怜悯。

布斯太太:噢,他是个好人。这是我一生中第二次成为孀妇。我第一个丈夫离去时我还很年轻。

透纳:他是怎么走的?

布斯太太:他曾在古德温暗沙工作。

透纳:是救生员。

布斯太太:是的。他救了很多人的性命,最终却没能救自己。我们一直没有找到他,可怜的人。我儿子失去父亲的时候才8岁。

透纳:我失去妹妹的时候也才8岁。

布斯太太:对不起。唉,事情总是这样。(停顿)您还在画那些可爱的小画吗,马洛德先生?

透纳(被逗乐了):唔。

布斯太太:好吧。

※※※

回到伦敦,透纳脚步匆促地穿过前门,径直走进画室,开始忙碌。汉娜进来。

汉娜:比利先生。欢迎回家。

透纳递给她一只碗。

透纳:脏水。

她把脏水倒进一只桶里。

汉娜:旅途愉快吗?您订的颜料来了。

透纳:他有没有送来钴蓝色?

汉娜:我把它放到罐子里了。铬黄、猩红、铅白。

透纳:画布呢?

汉娜:他帮我放在楼下了。两张6×4,三张4×3的。

透纳:调色油呢?

汉娜:下周到。

透纳咆哮。

汉娜:旅途愉快吗?

他没有作答。她耸耸肩,出去了,走时顺手抄起他的雨伞,放到衣帽架里。

※※※

透纳挎着包,爬上一道豪华的楼梯,走进一个大厅,四壁挂满了画作。男人们大多身穿礼服,头戴礼帽,或站或坐,或登在梯子上,对他们的画作进行最后的修饰,这是皇家美术学院画展开幕的前一日。

透纳进来,走到三位站在房间中央的年长的男士跟前。

希尔:早上好,透纳先生。

透纳:马丁,比利爵士,古西。

考尔科特:日安,比利。

希尔:很高兴你来加入我们。

比奇:今年真是蔚为大观呀,比利。

透纳:啊!

他看到了自己的画作,走过去,在半路上向那位戴着号角状助听器的老人家致意。

透纳:日安,斯托瑟德先生!

斯托瑟德:透纳先生。

透纳继续走向自己的画作(《乌德勒支城》),仔细端详,然后又走向毗邻的画作。这是约翰·康斯太布尔的《滑铁卢桥的开放》,康斯太布尔正在工作。

透纳:康斯太布尔。

康斯太布尔:透纳。

透纳现在凑到另外两名艺术家身旁,其中一个是伊斯特莱克,他正在梯子上。

透纳:琼西。卡洛。

琼斯:威廉。

透纳:作品审查委员会!

琼斯:你赞同?

透纳:眼光不错。

伊斯特莱克(意大利语):谢谢。

透纳(意大利语):不客气。

透纳回到院长希尔及其同伴身边。

希尔:还满意吗,透纳先生?

透纳:的确是,院长先生。收获颇丰。

希尔:收获颇丰!

希尔走开了。透纳又来到登在梯子上的两位画家身边。

莱斯利:早上好,透纳。

透纳:早上好,莱斯利先生。拉比。

罗伯茨:早上好,透纳先生。

透纳:我的另一幅画,安置在哪儿了?

莱斯利:我们把它放在前厅了。

透纳:前厅。

透纳走开,经过卡鲁时打个招呼。

透纳:卡鲁先生!

卡鲁:透纳。

透纳来到一位在自己的画作上做最后润饰的画家身边。

透纳:斯坦尼。

斯坦菲尔德:您好,透纳先生。

透纳:是为国王陛下画的吗?

斯坦菲尔德:没错。希望能合乎陛下的期望。

透纳:会的。

透纳穿过一道门,向一位穿制服的先生打招呼。

透纳:格劳特。

格劳特:透纳先生。

透纳沿着走廊来至前厅,前厅内,一位绅士正站在一幅画旁。

透纳:约翰·索恩爵士。

索恩:J.M.w.透纳先生。

透纳:正是在下。

索恩:我亲爱的朋友!

透纳:过得不错吧,约翰?

索恩:得过且过,及时行乐呗。

透纳:说得好。

索恩:刚才我正在欣赏你的海景。(指的是透纳的《斯塔法,芬格尔岩洞》,画作挂在墙上)

透纳:画挂在那儿了。皮克斯吉尔先生。

皮克斯吉尔坐在房间的一头。

皮克斯吉尔:早上好,威廉。

透纳:他总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

索恩:他遭到了冷落。

透纳:为什么呢?

皮克斯吉尔:又给塞到前厅里了。

透纳:他们想把我们的画挂在哪里就挂在哪里,皮克斯。咱们去痛饮一场雪利酒吧。

比奇进来,加入了透纳和索恩的谈话。

比奇:你在那里真的遇上了大风暴,比利。

透纳:是雨云,比利爵士。雨云。

透纳离开,回返主展厅,再次仔细审视自己的《乌德勒支城》。旁边的康斯太布尔依然在润色他的《滑铁卢桥的开放》。

随后透纳去找伊斯特莱克。

透纳:卡洛。

伊斯特莱克:我的朋友。和谐统一,威廉。

透纳(指伊斯特莱克创作的一个年轻女子的画像):胸衣。

伊斯特莱克:胸衣?

透纳(打手势):低点儿!

伊斯特莱克花了一会儿功夫来琢磨透纳的建议是什么意思。然后——

伊斯特莱克:好极了!

他们相视而笑。透纳继续向前走。

透纳:琼西!

另一名画家拦住了他。

考尔科特:我想请您看看——

透纳:什么?

考尔科特引着透纳来到一幅意大利风景画前。

考尔科特:记得吗?

透纳:给个提醒。

考尔科特:比萨。

透纳:哦,比萨!那儿画得真美,古西。

他指了指这幅画的某一处。

考尔科特:您这样认为吗?

透纳:哦,是的。

透纳走向琼斯,琼斯在画自己的历史画。

透纳:纳尔逊?

琼斯:有两条胳膊呢。

他们笑。透纳向前走。莱斯利还在梯子上。他的画中呈现的是一个时尚的沙龙。

透纳:莱斯利先生。

莱斯利:透纳。

透纳(指莱斯利的画作):小姑娘,穿橙黄色长裙的,左脚脚背,高光。

莱斯利:谢谢你,透纳。

罗伯茨:画作总能得益于他的指点。

透纳走进走廊,卡鲁、索恩和斯托瑟德正在端详基座上的大理石半身像。

透纳:卡鲁!这是你做的人像?

卡鲁:正是。

透纳:鼻孔很优雅,是不是,约翰爵士?

索恩:棒极了。

卡鲁:多谢。

斯托瑟德(挥动他的号角状助听器):你们说什么?

透纳:优雅的鼻孔,斯托瑟德先生!

斯托瑟德:哦,是的。没错,诚哉斯言。

卡鲁放声大笑。透纳继续往前走。

※※※

几分钟之后,在主展厅里。院士们闲立着,轻声聊天。康斯太布尔坐在一条长凳上,继续在画布上敷设红色颜料。

透纳手持画刷,快步走向自己灰色调的画作,在中间涂上一抹大胆的鲜红,走开了。

院士们聚拢在画作旁。康斯太布尔惊讶地站起身。

希尔:他干吗要来这一下子?

伊斯特莱克:我相信透纳先生深知自己在干什么。

希尔:你这样想?他毁掉了一幅杰作。

琼斯:恕我不敢苟同。

众人纷纷表示惊愕。卡鲁哈哈大笑。康斯太布尔穿上外套。

康斯太布尔:他是刚刚在这里开了一枪。

他冲出画廊。众人窃窃私语。康斯太布尔离开之际,海登进来,环顾画展。卡鲁还在笑。

希尔:不,不。

比奇:约翰,你不能这样跟自己过不去。

希尔:匪夷所思。我是说他干吗要来毁掉一幅完美的画作?

罗伯茨:纯粹为了表示嘲弄。

男人:我真心同情康斯太布尔。

比奇:他画了一幅好画。而他是存心嘲笑这幅画。

伊斯特莱克:疯狂中自有深意,先生们。

希尔:这也叫深意,纯粹就是疯狂。

男人:但是,这是什么?

希尔:别再傻笑了,卡鲁先生!

卡鲁没有收声。

考尔科特:我敢打赌,这事还没完呢。

希尔:他会让我们都大吃一惊的。

在走廊上,海登撞上了刚从前厅出来的透纳。

透纳:海登。嗨!

透纳回到主展厅。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食指、拇指和一块布,把红点变成一个航标。

希尔:啊,透纳先生。

比奇:我们刚刚还认为……

考尔科特:我说过这事还没完。

男人:是一个航标。

希尔:妙绝!妙绝!

众人纷纷称颂、鼓掌。透纳给了他们一个嘲弄的表情,走了。

※※※

在前厅里,我们瞧见一幅画着驴子的画作。

皮克斯吉尔:可否解释下您的作品?

海登:这画不需要解释,先生。我们的救主就是骑着驴驹进入耶路撒冷的,这事有目共睹。

皮克斯吉尔:亵渎神明!

透纳回来。

透纳:您还好吗,海登先生?

海登:这就是我的谢幕之作!

他风一般卷了出去。

透纳:五十英镑!

透纳摇摇头,跟近旁的索恩交换了一个眼色。

海登昂然直入主展厅。他走向莱斯利,莱斯利跟伊斯特莱克和考尔科特站在一处。

海登:谢谢您,先生。谢谢您,先生,多谢您的仁慈。

莱斯利:海登?

海登:您真是太好了。您的画展布置真是好极了。您把我彻底了结了。您干脆把我的画取下来,搁到外屋去吧。或者把我的画从这楼里拿出去,扔到舰队街上。

人群围拢来。随后的谈话中,语句多有重合。

希尔:请小声些,海登先生。

莱斯利:海登,我很难……很难理解您的愤怒从何而来。

希尔:海登先生。

海登:还有……至于你,至于你,我的学生……我的学生。

伊斯特莱克:您的画作,先生,就悬挂在透纳先生的大作旁边。

莱斯利:有此为伴,非常好。

海登:这是背叛。这是背叛!别跟我提透纳的画。

琼斯:那你退出展览呗,伙计!

希尔:拜托,拜托,拜托,请低声些,海登先生。正是……

海登(画外):他的……他的画看起来好像是生下来就没有手的人画的!

皮克斯吉尔进来,身后跟着索恩和透纳,他们在门口观望。

希尔:海登先生。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挑起争吵?

莱斯利:请说啊。

海登:你们秉持着什么原则,除了那些我……

希尔:海登先生,请低声些。

琼斯:想想别人,伙计。

希尔:海登先生,拜托……海登先生,请低声些。

海登:我绝不,先生!

希尔:为什么……为什么您要在此争吵?

海登:我对你没有丝毫敬意。我绝不承认你的院长身份。本来应该……本来应该是威尔基的。

众人议论纷纷。

希尔:海登先生,要是我,绝对不会在学院里进行个人攻击。

海登:我说你什么,你都得听着,先生。

希尔:这就是你不被这里接受的诸多原因中的一个,海登先生。

索恩和皮克斯吉尔挤进围在海登四周的人群。

海登:这个人……这个人花了二十五年时间,在他的职权范围内,无所不用其极地中伤我。

希尔:我从未做过这种事。

海登:还摧残我的才华。

希尔:拜托,不要乱嚷海登先生。

海登:我不会噤声不言!

希尔:我会强力把你请出去。

海登:好,请吧!请吧!把我从你这个肖像画家的老巢赶出去!

透纳独自一人,从门口看着这一幕。

琼斯:适可而止!

比奇:先生,做一名肖像画家有何不妥吗?

希尔:拜托,威廉。威廉,请不要……

海登:肖像画对于提升艺术有何作用?

比奇:我获得过国王陛下的称许。

希尔:威廉,别搭理他……

比奇:因为我画肖像,还是出色的肖像,先生!

海登:哦,上帝,我应该鞠躬致敬!

皮克斯吉尔:海登,我可否向您指出,我的画作也挂在次要的展厅里?

海登:我不关心您的画作,先生。我一丝一毫都不关心。

皮克斯吉尔:至少我的画作不代表垃圾一般的自画像。

希尔:皮克斯吉尔先生……!

海登:给我……

海登把皮克斯吉尔的帽子打飞了。随后是一场混战。

海登:放开我!

希尔:把这人赶出去!

海登(叫嚷):你们这群无赖!你们这群无赖!

透纳默然离开了画廊。

索恩:海登先生,我必须遗憾地告知您,除非您自行离去,否则我会请搬运工来。

海登:嘘……嘘……

索恩:拜托,先生。

海登:不必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再折腾我了。我跟你们一刀两断。

他挤过人群,拂袖而去。

议论蜂起,骚动不宁。

※※※

少顷,在前厅。在一大群兴致盎然的院士们的注视下,透纳进一步修饰他的画作《斯塔法》。他劲头十足地用画刷在画布上点点戳戳,用布擦拭,朝画作啐口水,再把棕色粉末吹到上面。

※※※

岩石壁立的山间,透纳时而行走时而攀爬,驻足环视风景。

※※※

在马盖特,透纳从海滨忙碌的商贩和行人中挤过去。他来到布斯太太的房子,她正在擦窗户,被他吓了一跳。他们互致问候,然后进了房子。

※※※

布斯太太的客厅里,透纳坐在沙发上,布斯太太在窗前。他们在喝雪利酒。

 6 ) 多图记录

这一部传记电影十分“生活化”,记录了艺术家普普通通的真实生活,没有神化没有夸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十分贴近”传记“的意义;但是,不同于一般传记的长时段概览,这部电影只记录了透纳生命最后20多年的生活,也就是1820年代到1851年。

在deathbed,他喊出:The Sun is God——绘画上的传奇之说,印象派的起点之一。

电影是他年少成名之后的一段时光,因性格古怪,生活中的交游很少。父亲做了他30年的studio assitant,为他买颜料、磨制,1829年逝世;他生活中便只剩下家中的女佣Sarah Danby,也是他偶尔泄欲的对象,他们也有私生女。后来,生命的最后18年,他在Chelsea遇到了Booth夫人,时常从自己的画室去Chelsea和她一起生活;这个阶段,女佣不免收到冷落。而电影结束,两个女人一喜一悲的最后两幕,为透纳普通的一生画了荧幕之上的句号。

哦,透纳的生活中当然还有艺术圈的人啊!比如和他合不来的同时代大师Constable还有和他惺惺相惜的批评家Ruskin。

电影语言平淡,服装与取景力图在线19世纪早期的英国,十分美好恬淡,同时也看到工业化的缓缓驶来——这不正是透纳的母题吗?电影的平淡,甚至乏味,在于对日常生活的描写,一颦一笑,衣食住行,似是平常之景,无甚意义,但是导演着墨甚重,因而日常感也十足。这样的艺术处理,自然是有利有弊的。但至少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传记电影,即通常为了颂扬甚至神圣化主人公的刻意处理与扭曲。

同时,从一些细节中也能品读出时代感。

皇家艺术学院的人,姿势水平高,说话言必称希腊,睡个觉也要用典。

郊区景色,镜头的特殊处理,暗合时代感

Royal Academy of Art

透纳家中的Gallery,供patron来观画、选画

1812年的历史题材杰作Snow Storm: Hannibal and his Army Crossing the Alps,巨大风暴中的渺小的人和大象

老父磨墨

Salon Show

中间是Ruskin,晚年激赏透纳的突破,尽管普通众人都不接受

Ruskin和透纳在船上谈到的工业时代的产物,给画家灵感

Ruskin的装逼儿子,辞藻华丽的艺二代,虽然显得蠢,姿势水平还是高的

透纳和女佣在晚年(1844)的杰作Rain, Steam and Speed – The Great Western Railway前面。透纳对gong'ye'hua 到底什么态度?画面中飞驰的列车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达盖尔摄影法!最早的摄影技术。导演的时代意识

透纳拒绝收藏家用10万英镑全数购藏其作品的提议,因为他要把所有作品捐给公众看。

 短评

透纳先生像只大松狮,呼哧呼哧,跛着步子,大黑伞一撑一扬,这种不着痕迹的才是最高超的化妆和表演吧。片中的霞光水雾和透纳的油画一样美,几处转场还把两者衔接到一起。电影长达两个半小时,周围朋友还普遍反映口音听不懂,但毕竟是迈克李,大师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老外数次发出优雅的笑声。

4分钟前
  • 谋杀游戏机
  • 推荐

绘画创作并不是最容易处理的类型,迈克李在[透纳先生]中采用了他擅用的传统手法,其结果是一部近年来最令人满意的传记片。李的工作方式是由外及内,他不去作心理分析,而让透纳一直在行动。通过他的眼睛,我们就看到了他的作品。影片充满了丰饶的细节和光影的游戏,是一个让人应接不暇的万花筒。

6分钟前
  • brennteiskalt
  • 力荐

法国人与英国人之间的龃龉在这部电影的评价上体现了出来。英国人基本已经认定他们的国宝级导演奉献了金棕榈级别的佳作。但是法国媒体完全不待见这部画面精致节奏拖沓口音奇怪的电影。

8分钟前
  • PureSucker
  • 力荐

剧情很一般,但是感觉能在电影中窥视出导演的魅力,还是不错的

10分钟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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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间踽踽独行,人来人往尽是过客。摄影师偷了Turner的调色盘,于是透进屋内的阳光是暖黄色笼着雾,狂风巨浪的桅杆顶是苍蓝色拍着脸。向着内心作画也终究无法将自己剥离出这个世界。碎片化的情节凸显了关系,导演和我们都一厢情愿地相信着他的人生有这样和那样的爱。

14分钟前
  • 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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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用「痰」演戏。前半小时非常不舒服,总觉在素材选择上有「猎奇」趋向。故意把Turner比作「猪头」也是放弃治疗的幽默感。后面才渐渐看出意思来。特别是Booth夫人出现后。光和色都很琢磨。但是确实把料故意下重了,在「市井」的还原上又力有不及,是以「演」的痕迹太重,太冲着奖去了

16分钟前
  • 小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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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老年的似火激情,世人对其的冷嘲热讽,他仍像小孩一样好奇窥探着这个世界,嗜画如命不停创新,落魄但又从容不迫地迎接自己的死亡。对于艺术的狂热追求超越世间一切。蒂莫西的表演入木三分,迈克李的指导构图精湛如画,一部如特纳画作般厚重的精致电影。 8.3分★★★★

20分钟前
  • qw0asz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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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散,也相当好看。摄影和音乐极赞。Mr Turner细微的面部抽搐和背后那双纠结的手很动人。

24分钟前
  • matchb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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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0。迈克李透过精准又不乏愉悦的细节把人物的本真表述了出来,对准周围一举一动都会激起灵感火花的男人:给海景画添上红星来奚落对手,不参加亲生女儿葬礼而听亲戚抱怨,面对讽刺他艺术品位“像过期蛋糕”的戏剧默默离开,看到淹死的少女心无旁骛地抓起画笔....凝聚成落魄敏感又挑战世俗的艺术生涯。

25分钟前
  • 火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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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体验艺术和生命的极端热情。当做迈克李入门片看也许是在玩火,好在这份用平凡讲述不凡、现实到粗糙的冷峻气质出乎意料得迷人,那样质朴却又饱含激情,是那些精致传记片不敢尝试亦难以企及的大师风格,其意境更已飘出传记片的框架。

28分钟前
  • Lynch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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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大师人生倒计时片断,平淡流年里悲伤暗涌;所谓光影如画即是如此,迈克·李竟用数码营造出油画般的质感,全片恰如从透纳画笔下倾泻而出;每一束光源都细致落座,每一处场景都精致安排,每一抹色彩都认真打磨,光与色均通透分明,沉醉不知归处,仿佛人生终极意义就在此。

32分钟前
  • 欢乐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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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痕迹,尽得风流。几乎没有剧情的传记片,却是一颗星也不能少。

33分钟前
  • 柏林苍穹下
  • 力荐

反戏剧反高潮,导演始终处在一个outsider的视角,无意提供佐证,无意追究缘由。境遇或动机都无关紧要,在他的世界里,一切外来的事物都如同吐纳的空气,进来了,又出去了。他的世界很窄,却唯有如此,才能走的很深。

35分钟前
  • 嘟嘟熊之父
  • 推荐

道是无情却有情,艺术家的世界谁也走不进…

40分钟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 还行

每次看这样的电影就会意识到自己是low逼。

43分钟前
  • SingLesinger
  • 还行

用大量中远景把透纳广阔孤独的世界装进了两个半小时的电影里,每一场戏每个镜头每组站位都可入画。无畏号战舰在夕阳下被拖去解体时,过往的鬼魂也见证着未来,就像他问照相人有没有用那机器捕捉过风景时自然流露的某种期待。而他的情感哲学则只有短短一句,痛是自己的,别让爱的人替你分担。

44分钟前
  • CharlesChou
  • 力荐

摄影和光线赞,演技好。但整个150分钟挺散乱的,越看反而越不了解透纳先生。

46分钟前
  • vivi
  • 还行

从作品见创作者对生活的观察,不论它是时代还是现代片,一点没错啊,迈克李最擅长的就是描绘普通人在生活的浪潮里挣扎。所以这次拍的虽然是大师,但描绘得也更像一个普通人,他在绘画上的天才都用很写意的方法带过,更多的是说他古怪的脾气,遭他人误解,以及隐秘的爱情。摄影是数码的,惊叹

49分钟前
  • 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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娓娓道来的大师之作,无视传记片的条条框框,优雅的做着自己,拍历史人物,到了迈克·李的镜头里也照样像现实中的普通人,隔着那层象征年代感的戏服,他们也真实的像今天的现代人。片子聚焦人物的家庭、才华、怪癖和爱情等方方面面,即使有着时间线的跳跃,也照样是不疾不徐浑然一体。★★★★

53分钟前
  • 亵渎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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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而沉闷,但每一个情节的设置都是准确的,有几场群戏让我想起《黄金时代》。不过作为同样无高潮的传记片,本片保守平铺直叙,逊一筹。出色扮演透纳情妇的Marion Bailey还曾主演过李导的《维拉·德雷克》。题外话是,去年在苏富比仔细观摩过的那幅Rome, From Mount Aventine后来拍出了创纪录的天价。

58分钟前
  • 私享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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